我对叔父其实并无什么独特的情感,可若不是他将我带到玉京,也就不会又现在的我了,虽说一声坎坷,可际遇也比一般人好了许多。
阿年苦笑起来:“父亲……父亲如今痴了,到了现在,连人都不认得了。”又说起嘴里时常念叨着婉婉,语气很是萧索。
我蓦然无言,母亲已经走了几年了,何必要这样自我折磨。
没一会儿,就迎面蹦蹦跳跳跑来一个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眼神清澈明亮,一边跑一边叫唤:“娘,娘,我回来啦。”
跑到阿年近前的时候,小姑娘歪头打量了阿年一眼,正打算往阿年怀里扑,一边又响起一道沉稳的嗓音。
“周思远,说了多少次,母亲怀了小妹妹,不许再扑了。”
周玄清自一边的花廊下转了过来,我装作是偶遇一般和他笑着道:“方才都不见你,这是你们的女儿么?真可爱。”
一说起小孩子,我明显便看到他的唇角弯了起来,温暖又柔和,我心头一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嗯,思远,叫叔叔。”周玄清笑着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周思远漆黑的眸子与周玄清一模一样,女儿肖父,她打量了我好半天,才咬着小手磕巴的说道:“叔叔,你就是送哥哥小马的叔叔嘛?”
我一愣,小马?是阿蕴么?
我点了点头,哪料小姑娘立刻就高兴起来,从他父亲怀里扭着身子往我身上扑,双手大张,满脸急切:“叔叔,叔叔,你抱抱思远呀……”
我:……
周玄清满头黑线,我握住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准备将她抱过来,周玄清却不松手,我笑着和周思远道:“是的呀,那小马还好么?”
周思远急的不得了,圆圆的脸蛋通红,不住的点头:“嗯嗯,小马现在是大马了,可是哥哥不让我骑,爹爹也不给我买小马,爹爹坏,不喜欢爹爹……”
周玄清:……
看着周玄清满脸无奈,我心头的笑意都压制不住了,不过他终于是松手了,我抱着小姑娘,和阿年开玩笑。
“虽说是女孩子,学一学也不打紧嘛,万一以后遇到个骑马好的小伙子,岂不是随便就忽悠了去?”
阿年噗嗤笑:“宋大哥,就你最会说。”
我抱着小姑娘哄了好半天,才得知周玄宁回来住了,阿蕴也回来了,如今阿蕴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听说学问学的十分好,我深感欣慰。
小姑娘说话摇头晃脑的,稚声稚气的,我喜欢的紧。
只是今天来的时候没带什么礼物,我与她拉了勾勾,答应她明天一定带小礼物来。
阿年在一边无奈摇头:“宋大哥,你可别给这小妮子太贵的东西,三五天就要摔坏……”
话音未落,小妮子就不同意了,她皱着小眉头,坐在我怀里,奶声奶气的道:“叔叔,你送吧,你送吧,我一定好好保存的,就像哥哥一样,一定会好好保存你送我的东西的。”
我哪里拒绝的了,不顾阿年在一边摇头叹气,一连声的答应下来。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以为能见到周玄宁,谁料莺歌过来说周玄宁今日不出来用饭了,食盒都提到她院子里去了。
我有些失落,阿年却安慰我:“阿姐如今一心都在养花种草上,倒也不是因着你,她时常不出来吃饭的。”
“我明白的。”我苦笑起来,连阿蕴都不曾出现,或许周玄宁是真的不愿见我。
等到了晚间,我也该走了,阿年出来送我,她始终带着笑:“宋大哥,如今你再没了枷锁,该争取的还是要主动些的,你看我们当时,连我都不曾怕过。”
我笑着回了家,不是从前的叶家,而是如今的宋家。
我看着门头上崭新的匾额,回想起幼时那些不多的记忆,父亲这个词,在我这,仅仅只是个词,父亲的印象,我甚至不如对国公爷的多。
仅仅只记得母亲和他争吵,还有他病倒后的那一点点的事,或许是我自己故意忘记的,但是都不重要了。
夜里我还是睡不着,悠悠荡荡的一路随着灯火走,竟是又到陈家门前。
苦笑一声,真是走的顺道,从前走的多了,如今漫无目的,走着走着也就到了。
也有好多个夜晚,我会来到这里,呆怔的望着,其实也不为什么,只是心安。
到底没忍住,我想上前敲门,又退却了,周玄宁如今不属于陈家,我也不需在进去了。
我一夜未睡,第二日趁着风光晴好,径直挑了两只大雁去了国公府,如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直接一点罢了。
虽说是新科状元,可也要一点一点的熬资历,对别人来说,这或许就是‘熬’,可对我来说,离开玉京,带着周玄宁离开玉京,这是多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