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他梦到了津美纪的婚礼。
温柔清秀的女性,比他记忆中的模样成熟一些,穿着婚纱,面带笑容,挽着一个看不清相貌的西装男人的手。
众多宾客祝福的声音与礼乐里,一团一团本该让他反感,眼下却显得多么合适的粉色气球缓缓飘起,而新人也踏过花路。
他控制不住地鼓起掌,用力仰着头,将目光追逐在那个洁白的,与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后。
…她看起来很幸福。
…她得到了幸福吗?
仿佛心有灵犀,津美纪在台上对台下的他轻轻回头,微笑一如曾经牵起他的手。
“……我很幸福哦。”
…是吗。
太好了。
…太好了。
“别哭啊,惠。”
怎么可能哭啊。
他从小就不爱哭,更不会哭。何况是这种场合,光是想要忍住笑就很难了,别总做无谓的担心啊。
眼前模糊了起来,伏黑惠用力拍着手。
…要幸福啊。
新人走到了台上,跨过台阶时,津美纪的丈夫为她提了提过长婚纱,她们相视一笑——真好。
她的丈夫单膝跪在地上,从盒中取出戒指,珍重地套在她的手上——真好。
台前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与他隔着海潮般的人群。
他们那里的暖光与芬芳照不进他的角落,但她们幸福的声音与模样,他却能尽收眼中——真好。
“谢谢你,惠。”
津美纪隔着多么遥远的人群,准确地找到了他,再次露出笑靥:“能成为你的姐姐,和你成为家人,我很感激。”
…伏黑惠捂住了脸。
…不要那么说,是他要谢谢她。
谢谢她长久以来的陪伴,谢谢她一直不改的温柔,谢谢她——在他不在的,抵达不了的地方,得到了让他安心的幸福。
…要一直幸福下去啊,津美纪。
“不要那么说,惠。”
津美纪不知何时背着手来到了他的身边,美丽的新娘面露微微的担忧,朝他摇了摇头。
“除了我,你也要得到幸福才可以。你总是过于温柔,把自己放在身边的大家之后——但除了我,你也要得到幸福才可以呀。”
“……”
“……我不重要。”
几秒的对视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揩掉了脸上的泪水,平淡又安静地对姐姐说:“你能幸福就可以了。”
津美纪的脸上露出了他熟悉的,在他做了她不认同的事后会出现的凝重来。
“不可以这样。”津美纪认真道,“我的幸福里,如果没有你的幸福,又怎么能说是圆满的幸福呢?”
“……你是个好人,但我不是。”伏黑惠静静道,“我也没有什么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津美纪同样静静地看着他。
“那么,请你听听我的愿望吧。”
津美纪温柔道,同时,突然伸出她一直背在背后的双手。
…那是新娘的捧花。
她将象征传递幸福的捧花递到了弟弟的手中。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惠也可以幸福。”
“……”
捧着一束与他气质不符的捧花,伏黑惠愣愣地低头看着它的花络。
…这怎么能是出现在他世界中,能为他留存的芬芳呢?
…但它是津美纪给他的,让他不得不珍重捧在手中。
他的耳边,姐姐温柔的声音还在响起。
“……而且,你的幸福不是已经到来了吗?”
伏黑惠茫然抬头。
津美纪笑起来:“你看呐,那边。”
迷茫的伏黑惠转头望去——
…
一个还没有玉犬高的小小身影,斗志昂扬,穿着全套黑色的纹付雨织跨,正跨过海潮般的人群,朝他的位置毫不动摇的走来。
小女孩昂起面无表情的圆脸。
——“夫人。”
…
…如果他在喝水,应该连肺都从喉口呛了出来吧。
仿佛一瞬间就从治愈片跌入了恐怖片现场,伏黑惠捧着花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她怎么会在这!?”他大惊失色地回头看姐姐,“快把她赶出去!”
津美纪促狭地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穿着什么呢?”
“……”
怀着巨大的不妙感,伏黑惠低头一看。
…
…不知何时,他竟穿上了全套的白无垢。
白无垢的裙摆上,还画着那个丑爆了的哆啦a梦。
伏黑惠:“……”
伏黑惠:“…………我走了,再见。”
津美纪连忙按住了他,一边笑一边说:“别呀,惠。今天也是你的婚礼呀。”
伏黑惠瞳孔地震。
就在这时,禅院迟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个站着还没他坐着高的小女孩郑重其事地伸出一只小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夫人,您果然成为了最美的新娘。”
伏黑惠:“…………”
“夫人,您为什么不说话。您是不是幸福到呆住了。”
伏黑惠:“………………”
“多么惹人怜爱的女人,放心吧,以后的人生,将由我与你一同走过。”
伏黑惠:“…………………………”
伏黑惠:“津美纪,放开我。我要召唤魔虚罗了。”
·
伏黑惠猛地睁开眼,从恐怖至极的噩梦里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