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狭长偪仄的石阶，身后高挑的墨绿色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中，只剩一方小小的白光，闪烁在道路尽头。

“我说过吧，克伦伊耳斯。我们又见面了。”

数座高大的石像微微俯首，那是看不清面容的骑士雕像，手中的石剑磨损多年，裂痕累累；中央的祭坛上，摆放着点燃了的火盆，照亮了些许幽暗的空间；在不知名的白色粉末画成的阵法之中，主教垂手等待着，面容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教堂的深处，竟是座类似古老祭祀的石厅。

“你好像盼着我们再见似的…”伯爵一步一步来到石厅中央，语气平淡，但他的双眼却与他的语气不符，那是阴燃着愤怒的，清算者的眼神，“相信我，我们见面不会是好事的。”

弗莱林站在祭坛台阶几米开外，抬头看着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他知道，在这无辜的，大众的面皮下，藏着怎样的野望与疯狂。

虽然他并不关心这人的理想到底如何。

蓝衣主教明斯特望了望弗莱林与他身后的黑发骑士，意味难明地一笑，他转身走向祭坛的祭台处，“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三人。”

看着明斯特不似有防备的后背，弗莱林的手指搭在腰上，“我看出来你很放心了。”

明斯特笑着摇头，“当我和你说清楚后，我觉得，伯爵先生，你便不会再向我刀剑相向了。”

见弗莱林没有说话，主教继续道：“你若认为你在蓝水，这块巨大的帷幕之下，只是位游离在外的，拯救公主的骑士…，那你就大错了，克伦伊耳斯。”

“你一直是中枢，是关键，是屠龙的棋子！伯爵，你我，站在此处，我早已预见，一切的一切！”

明斯特洪亮的声音在石厅中回荡，“一切的一切，我都以预见！”

有命运在他身边萦绕。

“是你指使的绿宝石部派我来寻找公主？”弗莱林并没有因为明斯特那番激昂的话而显露出什么情绪，“就是为了引我来这？”

“一些小手段罢了。”明斯特站在祭坛上，手里摩挲着细白的粉末，“好了，也许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面对着的，是怎样庞大而光明的未来！”

他站在祭坛上，状若癫狂。

“大地在哀鸣，伯爵；世界在恶魔的掌中燃烧，伯爵；黄金的光辉在黯淡，丰饶的果实在枯萎，伯爵！拯救它，拯救这个世界，我要…成为…重新燃起所有光的柴堆，那是久远之前，神明荣光的证明！”

“我要成为。”

“神明的代行人。”

“为此，克伦伊耳斯，我需要你的血，大量的，流淌的，秘密的血。”

“你我一起，拯救这个世界。”

“呼…呼…”

弗莱林抬头看着喘息不已的明斯特，看着他双眸，那是位虔诚的信徒，燃烧自我的殉道者与疯子的眼神。

如今，清算者与殉道者面对面，一个在低，一位在高。

清算者缓缓开口，“若我拒绝呢。”

“你拒绝不了，克伦伊耳斯。”

“诶！？”

后面那声惊疑来自身边的南巷。

“南巷！”弗莱林伸手抱住全身突然瘫软的女子，手触之处，只觉得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如果没有弗莱林扶着，她就会直接滑摔在地上。

“你拒绝不了，克伦伊耳斯。”

明斯特嘴唇微动，不再喊话，而是用一种只有个人才听得到声音的秘术说道：“原初的诅咒遍布王国，侵蚀着富饶的土地…”

“你身边的，被诅咒的魔女，便是佐证。”

“……”

见弗莱林不信，明斯特继续道，“这个处于教堂地下的石洞，充斥着祝福之力，配上地上的阵法，所有污秽之物都会在圣光的照耀下寸步难行。看看你怀里那位狼狈的模样，伯爵，你现在知道了，你抱着的…是一滩恶臭的烂泥。”

“林………”

南巷声音虚弱，隐约中她猜出些什么，她怯懦地，犹豫地，心情复杂地，不知所措地，想要伸出手抚上弗莱林的脸颊，但她没有力气。

弗莱林没有看明斯特，握住女子的手，轻柔地将她抱到石像后。

“林…”在阵法下，南巷的眼里出现了重影……

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做好准备，做好或离别，或相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