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翼不是没脾气的人。

也不是头一次在女人面前发脾气。

然而,这是头一次满腔怒气之余，还有满腹委屈。

他下楼的时候心想，就这样吧,不伺候了。

坐进车里，又想起佳妮提出喝酒那一晚，他心里的不舒服。

因为被她当作疗伤工具。

其实早就知道,但那会儿不太在意。后来相处中，不是吃，就是做,或者什么都不做，跟她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虽然她不肯承认两人在交往,但是她整个人都是他的。

在这个深夜,忽然得知一个残酷真相：她的心还是那个渣男的。

王天翼回去后喝了点酒胡乱睡着,次日上午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后悔。

不管怎样，不该砸手机，显然吓到她了,而且会影响她的工作。

他买了手机送过去。

再打电话,打不通。

当晚收到同城快递,他在她那的东西都送了回来。

满满一大箱，原来这么多了。

除了他的东西,还有他送过她的礼物，也都退还。

包括那只新手机。

他当时的心情,就像被她那把剪刀插进心口，又狠狠绞了个个儿。

哪怕以前也被人甩过，他也没这么难受过。

他下意识想要去夜店狂欢，又觉得没劲,打给二喜，约去喝两杯。

他还打给少爷，结果人家说要去打篮球。

打篮球？他没听错吧。

拒绝他都不找个像样的理由。

还是二喜好。

听完他的倾诉，二喜问：“知道为什么我干爹干妈分手后，我就不再撮合他们了吗？”

“就是见证了俩人的状态，爱得深，伤的重。如果你没考虑结婚，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王天翼皱眉：“结婚？咱们才多大？”

“少爷可是要结了。”

王天翼瞪眼：“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

他被抛下了吗？

二喜淡淡地说：“感觉到的。”

二喜的感觉很准。

没多久，少爷就问他，有没有兴趣当伴郎。

给少爷当伴郎，那不是兴趣的问题，而是义不容辞，是荣幸之至。

尤其是听说许绿筱的室友兼闺蜜们，承包了伴娘四分之三的名额。也就是说，佳妮肯定算一个。那他就务必得去了。

少爷办事有效率，见家长，定婚礼流程，连单身派对都不搞了，抽空跟他们喝一杯了事。

王天翼问：“少爷，你真想好了？就是许绿筱了？”

丁宸点头。

“我不明白，你俩现在住一起，家里也不反对，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他还想说，这样不是更舒服自在？

丁宸说：“同居更多是享受，婚姻包含权利和义务。既然早晚都要结，为什么不早一点？两个人都早一点适应新角色，同步成长，将来对孩子也好。”

二喜听了，也不由一怔。

“少爷，你是真的想好了。”

从前聚在一起的话题，向来是吃喝玩乐新花样，如今说出这么严肃的内容……

王天翼有些莫名激动，还有点羡慕，“少爷，你可真酷。”

丁宸做了个“那还用说”的表情。

听说婚礼主题是“红尘小爱里”。

二喜反应快：“还有你俩名字呢，高级秀恩爱啊。”

王天翼灵光一闪，“那我的婚礼就是‘遇见你是天意’。”

二喜挑眉：“你们和好了？”

“……还没有。”

他还在小黑屋关着呢。

不过，当晚回去后，王天翼找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次吃麻辣香锅，佳妮嘴唇辣得通红，脸颊也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粉，妆有点花了，眉眼依然好看，整个一幅“活色生香图”。见他举起手机，她下意识挡脸，但还是在他按下快门时，配合地拍了个pose。

他发到朋友圈，附了一句话，遇见妮是天翼。

丁宸和许绿筱的婚礼在冬天，冰天雪地，热情不减。

婚礼现场，大多数人都盯着新娘，好奇她到底有何魅力、多大神通，能让风流不羁的丁少不到三十就急吼吼走进围城。当然也有几个打量伴娘的，不怀好意。

他只盯着其中一个。

香槟色的伴娘礼服，仙气十足，每个人的款式略有不同，她的是抹胸款，仙气中又多了几分妖气，还有几分凌厉。再一看，是瘦了。

是因为想他吗？

上次严加的婚礼上，接到新娘花束的是许绿筱。

没几个月，她就当了新娘。

这一次，幸运的人儿是佳妮。

接到花的同时，她也接受了所有单身女性的羡慕嫉妒恨。

婚礼场面太大，伴娘伴郎们都忙的脚不沾地，偶尔闲下来，佳妮也总是和闺蜜混在一起。

终于找了个机会，王天翼坐到她旁边，看着她手中花束。

他半开玩笑说，“想结婚了？缺新郎吗？”

佳妮撩了下头发，“我像是缺新郎的人吗？”

“不像。”

他低声说，“我像是缺新娘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对新人。

这会儿已经换了中式礼服，红彤彤的两个人，许绿筱娇俏动人，丁宸长身玉立。明明没看彼此，却能感觉到爱意在两人间流转，情意绵绵。

佳妮情不自禁说：“这才是爱情的样子。”

王天翼立即想到那个渣男。

最后还不是乖乖结婚？没种。

那绝对不是爱情应有的样子。

他道歉：“我不该跟你发火。”

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佳妮轻声说：“我哭不是放不下他。”

“而是放不下那几年的青春。”

王天翼一听，不由来了希望。

佳妮却道：“但我们俩也不可能，我们不合适。”

王天翼有些不服气，“少爷第一次把许绿筱带到我们面前时，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不合适，别说结婚，就是谈恋爱都不合适。”

佳妮一怔，随即道：“我和小竹子不一样，我没她的韧性，伤过一次我就累了。”她顿了顿，“你和丁少也不同。”

“我是不如少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天翼问：“那你后悔吗，和我在一起过？”

佳妮愣了愣，“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的陪伴，我才能走出来。”

他想了想，“那我怎么办？”

“我还没走出来。”

“佳妮，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吧。”

她看向他，他一脸真诚。

又有点像那次亲她，被辣得后退，又凑上来。

她眼神闪了闪，“何必呢？”

“做不成恋人就做朋友这一套，我不喜欢。”

“……”

王天翼呆了呆。这么说，渣男连朋友也没得做，彻底下线？

他难得机灵一次，“可你和我，从来都不是恋人，你忘了？”

这回轮到佳妮傻眼。

他厚着脸皮道：“求你了，我保证不纠缠你，如果失言，你就再把我拉黑。”

“……”

不知是他的态度真诚，还是现场气氛太美好。

佳妮心里一软，王天翼“重见天日”。

少爷的婚礼虽然豪华，但也中规中矩，没那么多花哨，也没后续的舞会或派对。

就算是有，王天翼也没心思玩了。

他开车回家，路上停了车，点了烟。

分开这段时间，他没像从前那样使出缠功，除了决定想清楚，也是不够自信。

他们从相识，到产生实质性交集，都跟少爷那一对脱不开关系。

在他眼中，佳妮不比许绿筱差。

但他，却跟少爷差远了。

少爷凭实力考到985，又去读排名前几的商学院。他呢，高考成绩连个三本都不够，所谓留学，不过是花钱买文凭，换个地方吃喝玩乐，唯一收获是学了英语。

少爷以前也爱玩，但心里有数，早晚回家接班。他家里也有企业，但他没那意愿，也没那能力。只能挂个闲职，靠分红过优渥生活。

父母早已对他不抱期望，只希望找个可靠又精明的儿媳妇，帮着守住家业，别让儿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王天翼拿起手机，翻出那张合影。

可靠又精明，这不就是李佳妮吗？

定格下来的画面，能看出一些平时忽略的东西。

与平时的强势泼辣不同，画面中的佳妮脸上有一抹娇羞。他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她并没表现出抵触。

再回忆两人亲密时，她起初抗拒，渐渐柔软下来，跟他一起享受过程。

她并不是随便的女生，更不会逢场作戏。

所以，这一份温柔，是独属于他的。

王天翼想到此，精神一振，扔了烟头。

看一眼副驾座上的花束。

调头。

虽然伴娘有四个，但佳妮很自觉地充当了首席伴娘。替新娘分担了不少工作，忙里忙外，后果就是把花束给丢了。

等她回座位去找，哪还有影子。

她失苦笑，也许是天意吧。

而且她立志抓事业，三五年内都不想谈恋爱。

佳妮回去时，带上冰冰和小易。

三个女生洗过澡，穿着睡衣歪在床上吃零食，聊天。小易特意从澳洲赶回来，留了长发的她，比从前多了几分女人味。

冰冰说，还是被滋润的好。

她现在跟一博士谈着，也可以面不改色谈论尺寸。

佳妮忽然想到一个人。

平时聊起这种话题最百无禁忌的她，居然没搭话，拿起手机胡乱刷。

忽然一条新消息，来自“牛x闪闪的小王”。

是一张朋友圈截图。

那张火锅店的合影。

还有一句话。

她看得有些失神，又有点气。

不给美颜也就罢了，还把她脱妆的照片发出来，想死吗？！

这时又有新消息。

“我在楼下。”

佳妮迟疑了下，说去洗水果。从厨房窗户看了眼。

正对上仰头的他。

佳妮悄声下楼，一眼看见王天翼手里的花。

她心里一动。

嘴上不客气道：“原来是被你顺走了。”

“……我捡的。”

她伸手要接，他却拿开。

佳妮柳眉倒竖，下意识要吼，又咬住唇。

王天翼看得半边身子都酥了，想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