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海滨旧事(二)(1 / 2)

一个收割他人生命的杀人机器居然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声称要带着我去寻找人生的意义。

没有什么笑话比这个更好笑了。

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眼里有着真切的疑惑:“抱歉,我的话有什么很好笑的吗?”

我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鬼角:“看清楚吧,我可不是人类喔,人类想要寻求的东西我们可不需要。”

“啊,抱歉,我以为这是你的个人爱好。”

他死板地向我道歉,意思好像是误以为身为人类的我有着奇怪的外表爱好,不过他接下来又反驳我的话:“就算不是人类,你也拥有与人类相通的地方吧。无论是怎样的存在,都会去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不然你就不会问我杀人是什么感觉了。”

“我们从诞生开始就是不一样的。”我不置可否。

横滨因为某些原因几乎没有妖怪与神明涉足,很多人并不知道妖怪诞生的意义,我完全不介意向他科普:“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给人类带来畏惧、灾难以及死亡,这是我们的意义,也是我们的命运。”

“我们能从人类的死亡带来暴虐的快感,这是我们践行自己命运的回报。”

红发退役杀手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你之前说是吸du的快感呢?吸du的快感是由外物刺激神经,给大脑带去虚幻的感觉。但如果是由内心产生的快乐,不只是大脑,应该是连灵魂都为之战栗。”

这句话实在不像是一个杀人机器能说出来的,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补充道:“这段话是我今天从书上看来的。”

我笑了,这次却不是笑少年天真无知,而是他说出来的道理一个普通的人类都懂,而无数的同类却掉进这个坑里,最后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我见过很多沉溺于这种快感的妖怪最后一步步走向癫狂,失去理智、没有自我、沦为了只知道获取快感的妖魔。

可是这能怪谁呢?

妖怪多生于杀戮、怨恨之中,在诞生那刻就会体验到魔幻的快感。就像人类染上du瘾,一旦沉溺就难以清醒。

“因为这是宿命啊,我们诞生于不详、命运给予我们虚伪的快乐,最后我们只能抓住这点快感了。”

我的内心一片平静,不是没有妖怪清醒过来,现在大家的共识就是减少无谓的杀戮,来与自己的本能做斗争。可是,我却是个另类,连这个快感都感受不到:“但对于我来说,比起寻找所谓活着的意义,我更想要虚幻的快乐呢。”

“我觉得也许是你误读了自己的命运。”少年眼眸明亮,明明是个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不知道的人类,但却轻易地否定了我:“人类总是会死亡的,那么人类的命运就是在世上受尽磨难,最后归于尘土吗?从前的我不知道,但现在我不愿意我的命运变成这样。”

“也许就如你所说,你们的命运就是最后只能抓住虚伪的快感,但你们真的就甘愿顺从这样的命运吗?”

他的手再次伸到我的面前,指腹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那是长年握木仓的痕迹:“要和我一起试一试吗?”

千年前,身着狩衣的阴阳师在月光下笑得风光霁月,向我伸出了手:“如何,要不要和在下暂且尝试?”

二十年前,明明是个中年loser却依旧不愿与所谓的命运低头的理想主义者向我伸出了手:“请给予我力量吧,我愿以生命与灵魂为祭品,请阁下与我同行。”

而现在,就在这萦绕着鲜血与死亡的氛围里,这个终于觉醒的杀戮机器选择重新开始,并且伸出手邀请我,妄想与我同行。

奇异的满足感突然充盈在我心中,这种感觉和强大的阴阳师,无能的理想主义大叔他们俩带给我的感觉相似而又不同,我好像有点明白心中没有空虚与虚无的感觉是怎样的了。

最后,我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情里握住了他的手:“那么就请让妾身看到阁下最后的结局吧。”

鬼迷心窍的我跟着少年走了,过了两天后才突然想起来我们俩好像还没互通姓名,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这个憨憨还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一脸淡然自我介绍:“我叫织田作之助。”

“啊,我叫奈奈。”

我挠挠头,莫名其妙开始自我介绍。等到织田重新转身在电脑上找工作时,我才发现哪里不对:等等,刚刚我不是想吐槽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开始同居了吗!怎么被这个魔性的男人变成了高中生自我介绍了?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我看着皱眉找不到工作的织田,心里感慨。

当然不只是感慨他天然得让人崩溃,而是拥有着卓越的杀人天赋的他居然真的说放弃杀人真的就利落地退役了,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没有收入会过得多么窘迫。

织田非常坦诚地告诉我他的异能“天衣无缝”,加上他敏捷的身手,完全是一个天生的杀人机器。然而,现在我们居住在鱼龙混杂的低租居民区,只因为这里租金他勉强可以负担。狭小的二居室真的非常逼仄,偶尔出现的邻里也非常不友好。没有工作的织田只能带着我窝在这里,吃着廉价的泡面。如果再找不到工作,连泡面都要吃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