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伸手将他身后的屏风推开。

李寻欢的心猛地收紧了。

那是杨戬。

他斜靠在一张软榻上，那张脸上的神色仍然是那样平静，那样冷漠，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可是李寻欢却看出了他不仅动弹不得，就连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李寻欢勉强控制着自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上官金虹，道：“我和你打这个赌，但是你必须放他走。”

上官金虹逼视着李寻欢，道：“假如你赢了，自然可以带他走。”

李寻欢又看了一眼杨戬。

杨戬也正看着他。

他的心中在嘶吼：李寻欢，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为了我来自寻死路。

但他却只能安静坐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忽然笑了笑。

他的笑容虽然被雨水浸透，却仍然是那样温和，那样坚定。他道：“好，我跟你赌。”

上官金虹道：“走。我已替你挑好了一处墓地。”

李寻欢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仍凝在杨戬的身上，就好像要将这一眼彻底刻进心里。

他柔声道：“我的屋中热了美酒，还在等你去尝一尝。等我回来以后，就带你去。”

说着他已转过身，跟着上官金虹走了出去。

杨戬的全身已僵硬麻木。

他想他绝不应该一时大意被打下凡来失去法力，也绝不应该让李寻欢找到他。

也许在最初将李寻欢请去真君神殿的这一步就已经错了。不然他们两人结下的因果怎么会这样不可逆转，无法回头。

李寻欢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他仍有法力在身，在这众叛亲离的计谋之中，他又真的能护得住他吗？

可是眼下不是该后悔这些事的时候。

李寻欢会被他害死在这里。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本该空无一物的胃中，就好像要呕吐出来。

他几乎没有看清门是什么时候被关上，荆无命又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荆无命悄无声息的走近，伸手解开了他一处穴道。

杨戬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他厉声道：“把我腿上的穴道也解开！”

荆无命面无表情道：“我收到的命令只是令你能说话，并没有允许你前去碍事。”

他一双死水一般的眼睛望着杨戬，忽又道：“你似乎并不如你说的那样讨厌他。”

他指的人自然是李寻欢。

杨戬冷冷看向他，道：“而阁下似乎也不如你以为的那样尽忠于上官金虹。”

荆无命道：“我留在这里，正是为了完成他的命令。”

杨戬冷笑道：“所以，上官金虹若是命令你一根手指也不许动，而他突然快要死了，你也一定只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荆无命的眼中射出了光，一字字道：“他不会败。”

杨戬仍在冷笑：“你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说服我，而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荆无命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太迟了，他们一定已经交上了手。”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下去。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

房门又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人是李寻欢。

他的脸色虽然憔悴疲惫了很多，但却还活着。

荆无命的手忽然握在了剑上。

李寻欢开口道：“打个赌吧。你可以赌我手里还有一柄飞刀，或者没有。”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淡淡的疲倦。

荆无命脸上的神情似已扭曲。

他冲了出去。

李寻欢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要去什么地方。他的眼里只瞧的见杨戬。他半蹲在他身前，手指连点，已经尽数将他身上的穴道解开。

他专心凝注在杨戬的脸上，似乎想要叹气，到最后却只露出了一个微笑：“杨戬，你若想要喝好茶，也是有的。”

杨戬没有回答。

他的手抚在李寻欢的脸上，缓缓道：“李寻欢。”

杨戬的声音已经竭力保持的很稳，却仍然听得出颤抖。那双眼睛中的眼神李寻欢从未见过。

这眼神足以令他心碎。

在这眼神前，他甚至也忍不住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道：“抱歉，让你这样担心。只是我一时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李寻欢的话被打断了，杨戬捧住他的脸，冰冷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

这简直称不上是一个吻。

但对于李寻欢而言，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比这个吻更加珍贵。

他伸出手去反抱住了杨戬。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已变得不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他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