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传甲道：“是，西屋的客房已腾了出来，打扫干净了。”

李寻欢道：“他已住了进去？”

铁传甲道：“不错。我来到这里之前，杨公子还问我要一桶热水，似乎打算沐浴。”

李寻欢怔了一怔。他忽然想起杨戬是在什么样的境况下一个人下山找到他，又是怎样跟着铁传甲一路走回了这里。

他一想起这些，就忍不住苦笑。他道：“唉……我实在不该受这样重的伤。或许这一次我确实莽撞了一些，不然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却只能躺在床上…铁传甲，你去办你的事吧，不必守着我了。”

他停了一停，又道：“多烧些热水。”

水汽氤氲。

杨戬躺在一只木桶里。水面将肩膀恰好没过，整个五官好像也被这温热的水汽蒸的柔和了少许。

他的一只手臂从水中探了出来。杨戬盯在这只手臂上，眼睛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只手臂肌肉紧实，肌肤光洁如玉石，埋于其中的血脉骨肉蕴含着无上法力，哪怕没有三尖两刃刀在手，也是一件足以劈山断海的利器。

这是他自己的手臂。

可是这只手臂如今的力气恐怕只能够按死蚂蚁。

他的手臂已经变得不像他的手臂，他的心也有些变得不像他的心。

他算来算去怎么也没有算到李寻欢的心。倘若他能早些察觉这苗头的话，情势也许会变得比现在要好一些，也许他还能想些手段来阻止。

但是如今再想这些也已经迟了。

那只手在水中握成拳头，又在水面松开。他的眼睛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他仍然记得很清楚，他仍然记得他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那些想要抓紧的东西。

为什么他依然没能控制自己，为什么他竟然会对李寻欢动了凡心。

他绝不该动心的！

——可是又有谁会真的不希望自己爱上的人也爱上自己。

杨戬长长吐出口气。他的目光挫败地垂落，手也砸入了水里。

溅起的水花在烛光中闪烁不定，就好像他此刻的神情。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门外，有个声音答道：“我好的差不多了。主人，我来到这里后，那铁传甲请我吃了一顿饱餐，我马上就没问题了。”

一个黑发黑袍的瘦高男人正蹲坐在屋外的地上。杨戬不许他进房里，于是他只好守在门边。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杨戬身上被李寻欢留下的痕迹仍未散尽。

杨戬道：“很好。”

哮天犬感慨道：“李公子他们可真是些好人。您那一次不许我和三首蛟提李公子的名字，我还以为他惹了什么麻烦让您发火了。没想到这一次咱们竟然被他救了。”

杨戬道：“嗯。”

他说的很简短，哮天犬却没有奇怪。因为杨戬一向是用这样的态度说话，从来也没有人能真正看透他的心思。

哮天犬仰头望着天边夜色，忽然又问道：“主人，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杨戬缓缓道：“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