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渡垂下头去,他知道今天不说是不可能了。宫渡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抢功,他有什么功可抢啊。他一头钻进案子里,跟着细微的感觉往前走,不管不顾,不就是想把所有线头都给理出来,不就是把被往事淹没了的那点点恩怨一一还原出来。
是的,还原。宫渡到现在还坚持着自己的办案方向,坚持着谭一教授教给他的这个办案原则。
没有哪个案件是孤立的,世间一切的罪孽,都缘自于现实的荒唐。不解开现实的疙瘩,不澄清现实的汤汤水水,我们就无法看到那个罪源。
而宫渡要找的,就是那个“罪源”。
但现在,两位前辈明显已经在误解他了。尤其盛冰,不只是误解,简直对他已经有了恨。
宫渡不想被人误解,更不想在办案中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想一想,银河发生的这些案子,所以办起来如此麻烦,如此费劲,不就是因为各方心不齐心不一,在误会与警惕中各自为阵,谁都想划一个牢,谁都想在自己负责的案子上拉满黄色警戒线,甚至谁都要在自己心里筑起一道堤坝,生怕别人窥见自己的内心,窥见自己的那一面,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吗?
自己不也在办案中差点重蹈覆辙,比如对郭涛,比如最初对李镇道对苏凌风。所以后来能冲破这些籓篱,能拓宽自己的思路,能把很多不相干的线索有效地联系在一起,不正是放下了“怀疑”两个字吗?
哦,放下。
有时候,怀疑真让人视野变得狭窄。怀疑更会阻断人的心路,让本来畅通的东西突然间多出许多阻塞。
而这些,他不想发生在跟两位前辈之间。
宫渡琢磨着,要不要把一切讲出来?
可是这很冒险啊,因为这里面有种种冒犯,还有大胆的猜测,有太多他自己的直觉。
而直觉是不能讲到面子上的,尤其不能讲给两位办案非常有经验的前辈。
宫渡犯了难。
“盛前辈,我……”宫渡感觉有一肚子话要讲,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从内心讲,他真没有怀疑盛冰的意思。但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做的事,从本质上构成了对盛冰的伤害。这也是盛冰这段时间对他不大友好,见了他冷冰冰的缘故。
“你是因为郭涛,进而怀疑我,这我能理解。但宫渡你别忘了,把你抽到竹园别墅案,是因为你跟吴月姝走得近,对她的心理有所掌握,但你在梁文实这边留下伏笔,给自己预留出时间,瞒着我们去查别的线索,这从办案上,是严重违规的。你弄得我跟大家都不好交待,包括区大队南坪他们这边,也是怨声四起。宫渡,我承认你是优秀的,嗅觉总是比别人灵敏,但大家一起工作,谁的刀子你都捅,这总不太好吧?”
盛冰将话说到这份上,宫渡如果再不坦诚,真就是他的不是了。
“盛前辈,我真的没捅你刀子,我也绝不是有意违规,我只是有些急,跟着案情往前跑,想把那份感觉抓住。但我又怕感觉不牢靠,怕把大家带到阴沟里,所以……”
“所以你就一个人挖口井,自顾自地往前走?所以你就抄我后路,冲我下黑手?”盛冰有点步步紧逼。
“我……”
“你什么你,今天当着李队面,你必须讲清楚,于红红哪去了,你把她藏到了哪,你这样做对得起谭一教授吗?”
天呀,盛冰把宫渡逼进了墙角!
“坐下谈!”李活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宫渡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硬着头皮坐在了沙发上。心里同时说,是你们逼的,是你们非要逼我把一切讲出来。如果扎痛了你们,可千万不要怪我。
这个晚上,在这家叫“桥头堡”的茶餐厅里,宫渡道出了两个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