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渡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梁文实不明就里跟进去时,先是被屋子里一束束花吸引,还略为夸张地扭动了几下表情。可是,可是……
当他的目光从败落的花束上移到柜子上,看到摆放在上面的那幅照片时,他就惊了。继而,梁文实垮了下来。他“天呀”叫了一声,扑过去,一抱子抱住了照片。
屋子里响起震天彻地的哭声。
那哭声令人心绝。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脸上从不显愁容的秦小天,那一刻也被这哭声撕烂了心。
梁星可?秦小天疑惑半天,终还是认出了那张照片。
梁文实几乎是被宫渡和秦小天抬出那套楼房的。宫渡想到了他的反应,但没想到他会垮得这么厉害。抬出屋子后,宫渡就没有一点力气了,是秦小天把梁文实从二楼背了下来,背进了车子里。
回到临时租来的宾馆,梁文实就跟死去一样,任凭宫渡和秦小天怎么叫,都没有一点反应。
不得已,宫渡只好打电话把盛冰叫来。
盛冰看了看情况,说:“不行,还是得送医院。”
一听医院,宫渡摇起头来,他现在真是不敢把梁文实轻易交给谁。中毒事件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大意。虽然盛冰一再保证,医院那边绝不会出问题,宫渡还是坚决摇头。
“那你想怎么办,他这个样子,怕是一天两天恢复不过来。”盛冰说。
“他这个情况去医院也不管用,跟上次中毒不同,这次是心烂了,得想法子把他的心暖过来。”
“怎么暖?”盛冰这方面也毫无经验,再说以前办案,很少有这种情况。没哪个办案的会像宫渡这样跟嫌疑人走心,拿嫌疑人的痛苦当自己的痛苦,甚至痛得比嫌疑人厉害。
宫渡等于是给他们这些有资历的人上了一课。
“我想带他到一个地方。”宫渡默了一会,说。
“什么地方?”盛冰现在有点怕宫渡,感觉这位新人脑子里总是想得跟他们不一样,时不时地就会放出冷枪来。
比如梁文实中毒案,她们都按常规出牌,将有可能接触到梁文实的人都调查了个遍,尤其对同监舍三个狱友,更是前后调查了多次。都没查出问题。谁知那天宫渡在饭堂吃饭,宫渡咬了一口馒头,忽然停下,也不咀嚼,就那样让馒头含在嘴天。半天后他吞下那口馒头,冲他们几个说:“我知道了,馒头!”
然后就扔下他们往第三看守所去。等盛冰带着秦小天几个赶到时,宫渡已经把看守所小卖部翻腾了个遍。
每个看守所都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有两个用途,一是向犯人或是看守人员卖些小百货小食品。二呢,看守所押了那么多嫌疑人,每天都有家属来探监,家属不能将拿来的食物、烟直接递到嫌疑人手里,要通过小卖部寄存下来,然后看守人员会根据相关规定,经过一定的检查,确保这些物品没有异常,再依次交到嫌疑人手里。
也有家属往饭卡上充钱,生怕嫌疑人吃不饱。食堂会按充的数目,给嫌疑人提高伙食标准。
第三看守所小卖部的负责人姓谢,四十多岁,开小卖部有五、六年了。
盛冰进去时,宫渡刚把老谢用来做记录的笔记本翻完,他一把拽住老谢:“告诉我,榨菜是谁送来的?”
盛冰心里猛地一咯噔。榨菜?
梁文实中毒住院后,医院方面通过对类便做细菌培养,以及血清学检验,确定是由副溶血性弧菌引起的食物中毒。而副溶血性弧菌引起的食物中毒,主要是摄入被副溶血性弧菌污染的水产品或腌菜所致。
果然,通过对老谢的调查,终于查清,致使梁文实中毒的罪魁祸首,就是夹在馒头里的几块榨菜。看守饭的嫌犯多是吃馒头,那天中午送饭时,饭堂按老谢提供的单子和家人送来的料盒,在梁文实的馒头中夹了几筷头榨菜。剩余的,饭堂师傅随手就扔了。饭堂人员自然不肯吃这些,他们还嫌家属送来的东西不干净呢。要是香烟啥的,他们或许能克扣一些。
调查中盛冰他们跑偏了方向,总想着是有人现场投毒,竟然忽略了馒头中可以夹榨菜这样的细节。
虽然此案目前还在追踪中,老谢这边再三说,他实在记不起是谁送来的榨菜了,每天往看守所送东西的人那么多,他只是按规定登记一下,再分门别类将送来的东西保管起来。
但梁文实中毒原因却是查清了。
凭这,盛冰现在对宫渡不仅是服气,同样也有种担心。因为他那颗大脑实在是太离谱了,总是在大家都遗忘或忽略掉的某个幽暗处突然发光。
“西峪村!”盛冰的张望里,宫渡重重道出了三个字。
盛冰不解:“西峪村,跑那么远干嘛,那边有你熟悉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