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渡跟方静面对面的接触有两次。一次是“黄金岸”吃饭,另一次,是在方静家里。
宫渡居然去了方静家里,这简直让钟好不敢想象。更可怕的,这一切宫渡居然都瞒着他。
“你混蛋!”钟好骂了宫渡一声,又道,“讲,把跟方静接触的全过程,一点不拉讲出来。”
“这个……”宫渡似乎有点犯难。
“擅自接触重大嫌疑人,本身就是大错,这还不包括私下跟两个逃跑掉的嫌犯接触。你要是再敢隐瞒细节,或者跟方静合谋什么,我定饶不了你!”
钟好口气很严厉,这次绝不像是开玩笑。宫渡自己也清楚,这段时间他的确有诸多违规,瞒着两位老大做了许多事。可问题的另一面是,如果他不违规,这些隐藏在案件背后的蛛丝马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还有方静不为人知的一面,怎么察觉?
宫渡嘴上检讨着,心里却颇为自己的“冒险”高兴,觉得值,太值了。
当然,现在他得把这一切跟钟好讲清楚。
黄金岸吃饭那次,宫渡跟方静聊的不是太多。毕竟第一次,加上方静又过于大方过于“老熟人”,反让宫渡多了份警惕。只说他在找刚子,发现刚子有跟踪她的嫌疑,就想找她聊聊。
“你不说实话。”听完宫渡的解释,方静这么说了一句。宫渡又是一阵脸红,就在他琢磨着怎样才能让方静相信时,方静又说,“其实你早就想查我,只是因为你那个老大,才没查。”
宫渡接连吃惊。目光一次次不安地投向方静,心里想,方静怎么什么都知道?
服务生将披萨端上来的时候,方静又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不但知道你叫宫渡,在海大法学院读过大学,还知道你母亲叫杜岩。对了,我还有你母亲照片呢。”
“照片?”宫渡刚刚伸向披萨的手立马僵住。他本来是想亲手给方静把披萨送过去,结果照片两个字,一下让他楞在了那里。
“那张照片就摆在小二楼李镇道书橱里,我想你一定也看见过。而且我猜测,李镇道被人杀死后,你四处找过那张照片。”
宫渡眼睛简直要瞪直了,方静这是干什么,她怎么啥都知道?
没错,小二楼书房里的确有一张照片,年代有些久远。宫渡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照片时自己的那份慌,李镇道居然有跟他母亲杜岩的合影,这简直不可思议,却又惊喜万分!
当时大学还未毕业的宫渡,并没把这份惊喜表现在李镇道面前。趁李镇道不在,他将照片拿下来,仔细地辨认。后来他把脸上去,脸在母亲照片上。
宫渡感受到了温暖,心里甜甜的。好像母亲又一次抱住了他。
母亲那时候还很年轻,应该二十五岁左右吧,刚参加工作。照片是一次银河市文化馆组织当地文艺人员下基层采风时拍的,背景就是母亲最喜欢的冒烟山。宫渡从照片上一眼认出风雷崖,崖前有两棵巨大的松树,传说是冒烟山寿命最长的两棵松,当地人叫它们“夫妻松”。
母亲背着画架,看上去既甜美又洒脱。尤其她的发型,更是让人觉得憨朴。那时候母亲还留着辫子,额前光光的,眼神清澈而明亮。
可是,等到第二次再去小二楼,这张照片竟然不见,李镇道把它藏了起来。好几次,宫渡都想张口问问,照片去了哪?他甚至还想问,李镇道跟他母亲是怎么认识的?但碍于种种原因,宫渡一直没问。
但那张照片,宫渡一直没有忘掉。
李镇道出事后,宫渡曾经溜进小二楼,翻箱倒柜,找过那张照片。对了,就是碰见黑影子那次。宫渡并不是找什么文件,更不是找外界传说纷纷的“死亡日记”。
他是在找照片。
没想到这一切,竟让方静给猜中了。
可是,她真的是猜中的吗?
宫渡本能地拧起眉头,开始用另一种目光看方静。
方静自己把披萨端过去,并没吃。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又放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住宫渡,神情像是在笑。
“宫警官应该找到那张照片了吧?”
方静的话又让宫渡心里一扑腾。这女人难道有千里眼,抑或顺风耳?
宫渡是找到了那张照片。不是在小二楼上。虽然他多次摸进小二楼,将该翻的不该翻的地方都翻了过来,甚至连吴月姝住的那个小房间也翻了个遍。那张照片还是没有出现。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西峪,重新看到了那张照片!
西峪那座院子很大,比印象中的舅姥姥家的院子大了两倍还多。后来宫渡发现,是开发商在重新修葺过程中,将旁边三户人家的院子连在了一起。
照片是在前排平房第三间屋子里。那间屋子李镇道布置成书房。里面的摆设近乎跟小二楼的书房一模一样。包括书橱的材质、做工、色泽,还有摆放位置。这么说吧,李镇道在西峪那个院子里,又再造了一间书房。
照片就摆在宫渡第一次看到的那个位置。
那晚宫渡彻夜未眠。再也不像第一次小二楼看到照片时那么矜持那么胆小,几乎毫不犹豫就将照片拿了下来,紧紧地贴在胸膛前,后来又暖在脸上。
母亲那夜冲他笑了一夜。
现在这张照片宫渡已经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他,再也没有人看到。
“方老板什么意思?”
方静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叫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