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银河城一派死寂,不管白天发生了什么,多么喧闹,沉沉的夜幕总是像厚实的帐子将它掩掉。
热闹只属于灯光。江两边灯火闪烁,如同繁星闪耀。江面上也有点点星火,那是夜间飘荡在江里的船只。
江叫桐江,恣意得很。银河不过是它流出那么一点点,就能成为一个市的母亲河。
江离市区有点远,驱车大约四十分钟。但这里安静。
江边有一条小街,桐树街。据说以前这里桐树成林,沿江两岸散开,葱葱茫茫,蔓延到葛根山上去。每年三、四月间,铺天盖地的桐花盛开,煞为好看。
葛根山的桐花便成了一景。
宫渡上高中那会儿,葛根山还很有名,桐花也很有名。但高三那天突然来了一场传染病,只给油桐传染,结果就把一山的桐树给传染坏了。
接下来便砍。
再接下来,便有了这条桐树街。
桐树街上的树,都是后来栽的,小,但品种显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宫渡坐在沙发上,他的对面是罗云燕。
地方是罗云燕找的。罗云燕本来腾不出时间,白日里公司发生那么大的事,办公室还有苏凌风给她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一遍遍催她回去。但罗云燕这天真走不开。她在陪一个重量级的人,这人最近精神状况不大好,甚至很差。罗云燕陪她去医院。
她不能让别人陪着去。她说:“燕,只有你陪着去,我才放心。”
罗云燕知道,她不是不放心别人,其实她身边有的是人,也不缺对她忠心耿耿的人。
她是怕她身体不好的消息传出去。
“燕啊,不管查出什么,你都要守口如瓶。这个时候,我不想让他们听到我有病,我怎么能有病呢?”
是的,她真不能有病。这是罗云燕的想法。
还好,做完各种检查,医生并没发现大的问题。只说是她最近比较焦虑,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太过紧张了。
“紧张,我紧张什么,没有的。”她跟医生说这话时,罗云燕就在边上。罗云燕不清楚,这话她是讲给医生听还是讲给她听,或许,是讲给她自己听吧。
紧不紧张,罗云燕最清楚。
晚饭是她们两人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宫渡的电话又来了,罗云燕知道宫渡在催她。但她不能让对面的人知道电话是宫渡打来的。那绝不行。如果让她知道她跟宫渡有联系,而且是比较密切的联系,怕是她会把整个餐厅砸掉。谁知撒谎的时候,罗云燕一紧张,竟说成是苏凌风打来的。
“他还有心思打电话找你?”她恨恨地问。
“估计是白天的事吧,应该还没平息掉。”罗云燕只好接着撒谎。
“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他推什么推,这节骨眼上他不想担责任,明摆着就是把大家往火坑里拉,这种人,太可恨了。”
罗云燕没想到,一提苏凌风,她陪的这个人火气大了许多,怦地扔下筷子,菜也不吃了,也忘了医生的叮嘱,让她少动怒,平时要控制好情绪,没完没了地骂了起来。
罗云燕赶忙转移话题:“好啦,别生那么大的气,对您身体不好,咱吃菜,不管这些闲事。”
“闲事,你能说这是闲事,他这明摆着就是挑事,不让大家好过。”
罗云燕听不下去了,这怎么能怪苏凌风呢。集资案真的跟苏凌风没有关系啊,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也是苏凌风被人强拉着上了贼船,他也是受害人,而且是最大最大的受害人。
“这事您也别只怪他,背后搧阴火的人多呢。”
谁知就这么一句,一下就把对方激怒了,激火了。她蹭地站起来,站得很有气势。她本来就有气势,一动怒,气势更足。
她教训了罗云燕半天,忽然问:“燕,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对他动了情?”
一句话,就把罗云燕问住了。直到现在,直到跟宫渡坐在江边桐树街这家叫“四月天”的茶室,她的心还是哆嗦着的。
她在那个人面前总是心虚。尤其是提到苏凌风。
心虚的时候,罗云燕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认真地想一想。所以宫渡再次打电话,问哪里见面时,她想也没想,就说了江边梧桐街,说了“四月天”。
这是她一个人常来的地方。
很多心事搞不定的时候,她就把自己交给江,交给桐树,甚至交给夜晚。
两个人叫了一壶茶,又叫了几份干果,谈话开始了。
“急着找我,什么事?”罗云燕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