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宫渡下了楼。

本来他是想走出这幢楼门，站到楼后树林中那片脚印上面去。到了一楼，他的步子突然慢下。后来竟鬼使神差地，踱步到一楼那个小房间。

就是以前吴嫂居住的那一间。

那间房是没有上锁的，吴嫂搬了出去，房间里已经没了啥重要物件。床还在。

跟梅晶来的那次，宫渡刻意绕开了这间屋子，没进去，是他为自己留下了一份秘密。

此刻，站在这扇熟悉的门前，宫渡多少有几分紧张，心也开始怦怦地跳。

一股似曾熟稔的气味朝他扑来，诱惑着他多吸了几口。屋内的确是好久没打扫了，宫渡嗅到了一股尘土的霉味。

他捏捏鼻子，同时也把心头的想法压了压，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十分杂乱，吴嫂搬出去后显然没再进来过。不然，以宫渡对她的判断，她应该将这里整理得干净一些。

奇怪，自己就把她想成一个爱干净的人了呢，自己应该对她是不太了解的呀？

借着外面微薄的光亮，宫渡看见了床。

一张大床。

上面散落着曾经铺在床底的旧报纸，还有吴嫂淘汰不用的一些杂物。宫渡猛然看到了一条女人的内裤，颜色是红的，他的脸红了一下，一种不安涌上心来，弄得他心怦怦直跳。

床跟李镇道小卧室那张床差不多大小，就是李镇道死去时占有的那张。宫渡走过去，想坐床边上。他不知道这样做的理由，纯粹就是一种内心的召唤。可他没坐，屁股刚挨上去就又弹了起来。倒不是怕弄脏衣服，也不是怕破坏什么。

宫渡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个夜晚在窗外听到的那一串迷离的气息。

那晚他睡不着，李镇道已经睡实了。从他屋子里发出的鼾声能证明这点。李镇道鼾声均匀，非常有节奏，证明睡的很香。宫渡在二楼卧室边站了好久，然后摸索着下了楼。

那晚他绝无偷听什么的动机，他到楼下来，也纯属一种自然，或许也是由了内心的召唤。他在一楼空荡荡的大厅站了好久一会，准备出门走入外面的黑夜时，一楼这间房里突然传来说话声。

真的是说话声。而且说话的是一位男子，声音很年轻。

宫渡奇怪了。这楼除了李镇道，再没有男的啊。李镇道跟他说的非常清楚，这楼他是极少允许外人住进来的，他喜欢一个人的安静。

“至于吴嫂，她当然该住在楼下，她是清洁工嘛。”这是李镇道的原话。

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或者叫诱惑，宫渡就将步子交给那轻微的说话声，往屋子这边来。

这纯粹是习惯，相信任何人都会这样。

到了窗前，说话声突然又没了。里面显得安静。宫渡以为刚才听错了，或者是一种幻觉。想离开，又好像被另一种东西鼓舞着，没能走开。他下意识地竖起耳朵，贴着窗根，里面果然有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现在想起来，宫渡还会面红耳热。就跟刚才看见红色内裤时一样的感觉。令他寒栗，令他羞怯，令他兴奋。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晚的床上明显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很压抑，但又很固执。犹如老鼠噬咬着什么。终于，他再次听到了男生的声音，连话也听清楚了。

“我怕——”还拖着长长的后音。

怕？宫渡当时心里困惑了一下。

紧跟着他就听到女人说的话：“不要怕，天快要亮了。”

天快要亮了。这什么意思？宫渡当时还朝外面看了几眼，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过一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我怕。”男人的声音非常年轻，宫渡的记忆不会错，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是一个跟他一样年轻的男人说出的话。紧跟着又是一阵窸窣，还有被窝扇动的更加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