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2 / 2)

“这件事我并未同连将军他们说,因为……因为,韩维桑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敢说。”

江载初略略低头,看着她修长洁白的后颈,轻道:“你说。”

“我听到他们在说起什么洮地,侄子之类……然后那位元大人请她放心。韩维桑对元大人说,说她欠你良多,便请他将我放了,算是……还你的人情。”

说到这里,她悄悄抬起头,觑了一眼江载初的脸色。

江载初俊美的脸上收起了怒色,竟没什么表情了,怔忡之间,只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此刻薄姬心中凌乱如同烫粥,蓦然想起路上那人对自己说:“你若要得到他的心,便听我的话,这般告诉上将军——”

那时自己还问:“可这般骗上将军,他发现了怎么办?”

“韩维桑的事,他会失了分寸,我会叫他相信的。”

…………

事到如今,她竟开始觉得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我问你,她还说了什么?”上方传来的声音已然冰凉彻骨。

她打了个哆嗦,只能鼓起勇气,学着韩维桑当日的语气道:

“你见过他后背一道道伤口吗?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你又知道他为何反出洛朝?

“你知道他曾向我求亲,最后,却是我不愿嫁他吗?

“你知道他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你觉得我在和你争?可我和你,又有什么好争的?”

…………

主帐中就这样沉寂下来,可是无形之间,分明有暗流在激涌,薄姬分不清那是什么,此刻她只是跪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色。

那根细细的弦被拉紧到了极致,下一秒就要断开。

“你信她说的吗?”江载初忽然间开口,语气极为淡漠平静,仿佛说起旁人的事。

薄姬难以克制地开始颤抖,她依旧伏身,将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断续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男人短促地笑了声,却不置可否。

案桌上烛火明灭不定,侍卫掀帘进来,递上一封急报:“洮地急报。”又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江载初压住胸口翻涌的情绪,在烛光下展开密报,上边只有一句话:

韩东澜被劫。

砰的一声巨响。

薄姬瑟瑟抬起头,却见一张黄木案桌已经被击得粉碎。他不再是那个遇事举重若轻、待人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取而代之的,是英俊的脸上那样骇人的神情。

暴怒,却又哀凉。

平静,却又汹涌。

他踏着一地狼藉,径直走出营帐,翻身而上乌金驹,疾奔至禹河边。

关宁军已经渡过了小半,江风拂在脸上,黏黏湿湿,他望着奔腾而过的河水,忽然开口道:“她又骗了我。”

身后无影慢慢催马而出,在离他一丈的地方,神情复杂地看着年轻统帅。

“央求元皓行救出阿庄,这一次,她是拿了什么去换呢?”江载初用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掩去了怅然无奈,“这世上,大约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

无影默不作声地站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江载初凤眸轻垂,从不曾与外人言说的软弱与彷徨就这般渐次而起。他望着奔腾不息的禹河水,唇角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韩维桑,你心中可曾想过,我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却也经受不起……你这般再三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