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在床角,拼命摇头。
他淡淡笑了笑,重又躺下来:“睡吧。”
咳嗽了许久,方才止住了。那种窒息的压迫感觉却还在,维桑看着他微微张开的手臂,知道他在等她。
维桑终于还是靠过去,轻轻将头放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年轻男人的呼吸轻缓平和,分明是交颈而卧,这样缠绵旖旎的场景,可她心里却始终是凉的,又……怎么安眠呢?如今的他,大多数时候冷酷淡漠,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难以克制的戾气。可她……却也只能这般承受。
江载初是在两个时辰后起来的。相拥着睡了一晚上,他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并未再如何进一步动作。
维桑还在沉睡,乖乖地侧着身,卷在被衾中一动未动。
江载初自行起来,穿上了外袍,出门的时候脚步却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影,淡淡笑了笑。
他的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慵哑:“韩维桑,以后日日给我暖床,你这样夜不能寐,恐怕会撑不住身子。”
床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床幔轻轻飘动。
维桑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慢慢从被衾中坐起来,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昏昏沉沉地闭了闭眼睛。
她确实一晚未睡,直到他出了门,身体才算松弛下来。
可她拼命将呼吸压抑得这样低,他竟然也知道她并未入睡……
即便同床共枕,他们还是在彼此防备吧?
维桑苦笑着慢慢躺回床上,伤后脱力困乏至今,她终于可以稍稍安心睡一会儿了。
凌晨还是月明星稀,侍卫已经备了马。江载初随手牵过,翻身上马,向永宁门附近驻扎的军营疾驰而去。
天还未亮,长风城笼罩着淡淡一层白雾,马蹄声敲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清脆如同雨落。一路上几大军营还在休息,只有巡逻士兵见到他,恭谨立在一旁行礼。
虎豹骑的主帐还亮着烛灯,江载初下马,踢门而入。
却见孟良倒是已经起来了,今日本就该他当值城墙守将,前次已被上将军训过,他倒不敢迟到误事,正催促卫兵装备铠甲。一抬头见到上将军进来,倒是被吓了一跳,忙问道:“上将军……”
江载初也不多说,顺手从兵器架上抽了两支长矛扔给孟良:“你的亲卫,陪我练练手去。”
孟良嘿嘿笑了笑,伸手接过来,又扔给了身边亲卫,笑道:“你们小子好运气,上将军想拿你们练练手。”
亲卫们手中持了长矛,站在练武场上,看着一身玄色外袍的上将军,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手。
孟良站在一旁,笑道:“兔崽子们别给我丢人,谁手中长矛能刺到上将军衣角的,我重重有赏。”
江载初手中却是一支折去了矛尖的漆木长杆,看了看身前四名惶恐的虎豹骑侍卫,笑道:“谁能刺到我的衣角,便升为虎豹骑千夫长。”
他素来积威极重,虽是这样说了,却依然没人敢动作。
江载初略皱了皱眉,手中长棍横扫而出,带出烈风一片,其中一名动作略慢了一些,没有及时避开,被棍风扫到,往后翻了个跟斗。
余下三人对视一眼,一咬牙,三柄长矛同时刺出,威势惊人。
“不错!”江载初低低赞了一声,翻身避开,手中长棍如同蛟龙出海,速度快如闪电,却已将其中两柄挑飞。
“真他妈没用!换人!”孟良看得着急,手一挥,又换了四人。
旭日初升,练兵场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还没爬着挪开,又有人被扫在地上,呻吟声不断。
小半个时辰后,眼见自己的亲卫倒得七七八八,孟良派人将连秀等人一并请了来,心中想的,大伙儿一起丢人,便也不怎么算丢人。
这一场练兵惊动了几大军营,亲卫们依旧一个个在倒下,场中的上将军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看得一众将领纷纷咋舌。孟良更是低声问刚刚赶来的景云道:“他是不是那个……那啥?”
景云莫名看了同僚一眼。
“欲求……不满。”孟良坏笑道,“薄夫人不是带在身边吗?”
景云瞪了他一眼,扬声道:“上将军,差不多了——再练下去,便要误了全军操练的时辰。”
江载初放缓了动作,却不料场中众人厮杀正酣,一名士兵手中长枪没有收住,直直刺向江载初小臂处。他虽急身避让,到底还是刺破了衣裳。
那名士兵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扔下长枪,呆若木鸡一般站着。
江载初从天色未亮练到日出东升,真正酣畅淋漓,他看了看手臂,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哪个营的?”
“虎豹营。”
“好!今日第一位刺到我衣角的,若是战场上,我这条手臂便赔给你了——孟良,升他做千夫长!”
孟良大感得意,忙道:“是!”
江载初随手将手中长棍扔给旁人,招呼众人道:“你们自去练兵。”又将景云招至身前,边走边道:“练完兵你同他们一道过来。”
他翻身上马,景云却道:“上将军,昨晚……”
江载初练得兴起,浑身脸上皆是汗水,唇角亦带着笑意。忽然听他这样提起,眼神略略冷淡下来:“我自有分寸。”
景云看着他的背影,知他是在警告自己勿要再多言。可他上一次这般不眠不休找人练武,却又是何时呢?景云心中盘算追忆了一会儿,也只记得那还是他初领兵征讨匈奴之时,许是因为血气方刚,打了胜仗难免得意。可现如今,上将军一日一日间,威名盛炽,喜怒不动于颜色,可今日这一场练兵下来,他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郁结或是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