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手上缓缓用力，将最后一段刀刃也插进他的身体里，那水一样明亮的刀锋上闪烁着陨铁幽蓝色的光。

血迅速地蔓延开，染透了男人白色的毛衣，又从深褐色的大衣上透出深色。太宰治的肩头和脸颊也溅上了他的血，但他不管不顾地用左臂将男人紧紧拥抱住，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肩头上。

可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仍然坚定地转动着刀柄。男人的身体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铅因为寒冷开裂。

太宰治没有抬头，但他知道对方仍在看着自己。那双金色的瞳子一点点黯淡熄灭，像是炉中的炭火烧尽了最后一颗火星。

他已在梦中见过了无数次。

“我是来见你的。”他轻声说，“也是来杀你的。”

“虽然这个梦很美，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但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你已经死了。”

…

像是被蒙住双眼，在黑暗中有人将长刀交到他的手中。这是他第一次触碰那柄名为洛阳的刀，刀身沉重而冰冷，铁和血的腥气生冷。

“罗生门是你身体的延伸。如果是龙的话，能够用它防御，就也一定能用它握刀吧。”男人站在他背后，像教他练字的时候一样握着他的手。

“用刀和用毛笔，用异能是一样的。不要把它当成武器，在敌人面前它就是你的手指。”

男人挥刀，被风吹着滚动到面前的巨石无声地开裂。

“能用罗生门抓住它吗？”

他依言用一段布条缠绕住刀柄，将洛阳平举在面前。

“很好，就是这样。”男人的声音很温柔，“试一下出刀吧，像用手握刀时那样。”

刀光在布刃之间旋转，仿佛获得了生命一样弹跳折返。他使用罗生门运刀时意外的灵活，刀光在身周闪烁如同宝石在灯下折射出火彩，每一缕光都将地面蔓延过来的血丝或风中的碎石斩断成碎片。

他们一路向前走，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四周都很安静。男人一直在他身后牵着他的手，芥川龙之介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男人的手是温暖的，握着那只手，他的心也是安宁的，什么都不担心。

“明明是之前从未用过的武器，现在却学得很快。”男人赞叹。“这样的话，如果以后要面对更可怕的敌人，也一定没有问题吧。”

那只手松开了。

“那么，就继续向前走吧。”

“去看看……你的未来。”

背后被推了一把，芥川猝不及防之下向前踉跄，一脚踩空。

在他的感知里，男人的气息忽然从消失了。芥川龙之介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山顶。

在坠落的瞬间，他极力向断崖的边缘看去。昏暗的天光中红色的草在岩石的缝隙中簌簌颤动，而除此之外，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在黑色的雾气中坠落。

这场坠落似乎永无尽头，但又似乎只过去了短短一秒钟。芥川龙之介从地上站起来，他似乎出现在了一个地下监狱的过道里，头顶是昏暗的冷光灯，而两边都是空荡荡的牢房。

“林先生？”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呼唤。他的声音在狭长的走廊和牢房里一叠叠地回转，最后变得幽深而陌生。

没有人回应，甚至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声，仿佛从高高的天穹上坠落进湖泊一样空灵。

他顺着走廊前行，这是一条没有岔路的路，两边的牢房一模一样，仿佛劣质游戏里的重复贴图。就在芥川龙之介怀疑自己被幻象蒙蔽，一直在原地转圈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尽头。

那是一扇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黑铁大门，比周围所有的门都要高和沉重。铸铁的门扇上雕刻着火焰和吹着号角的天使，枯骨从坟墓中复活爬出，而活着的人向着天空顶礼膜拜。

他知道这个题材，《审判日》。

“于是海交出其中的人。死亡和阴间也交出其中的人，他们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审判。”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芥川龙之介猛地一惊，他并没有感受到背后有人的气息，而刚才一路上他什么人都没有遇见。

他下意识地向前错步同时转身，与此同时空间断绝在身前撑开，护住头和心脏。

“不要那么紧张啊。”来人的声音很轻，有种梦一样虚弱的不真实感，让人想到轻飘飘落在水面上的羽毛。“我是没有恶意的。”

陌生的男人抬起手，他手中握着一柄刀刃幽蓝的匕首，指尖一转弹了个花刀，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地架住了罗生门同时攻过去的两道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