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哀悼之刃(2 / 2)

敌人和伙伴们的尸体倒在一起,血和血在地上汇聚成细细的河流。空虚勒住了他的脖颈,窒息的感觉伴随着胸口枪伤的剧痛,使芥川龙之介受伤的肺部痛得像被撕裂了一样。十几岁的少年止不住地咳嗽,掌心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星。

为什么要出现,在所有人都死了的时候?

真是混蛋啊--

这样结束了,那他站在这里的意义,还有什么?

“只有你们活下来了啊。”青年明亮的金眼凝视着他和背后的银,他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高衣领和宽帽檐的阴影下,只露出一片轮廓瘦硬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那片皮肤苍白而洁净,像打磨过的大理石一样没有血色。

而他说话的节奏语调与他的外貌一样怪异,像鬼片里老收音机播出的午夜电台--语速快但吐字不粘连,节奏有种机械的抑扬顿挫感,尾音是降音的去声。“--我来得太晚了。”

“回答我,你是谁。”枪伤让芥川龙之介的身形有些不稳,但他还是站直了身体。血浸透了他不合体的旧衬衫,蜿蜿蜒蜒像春雨顺着细竹流淌。

“无论你是谁--现在,离开这里”他睁大了眼睛,分明是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面却没有丝毫光明,如同黑黝黝的深井。所有人都畏惧他的眼睛,即使是成年人也不敢和他直视,说他的眼睛太空太凶,幽邃得让人害怕。

--罗生门的布刃切开地面,边缘沾满鲜血,如同野兽张开了渴血的嘴。

男人没有回答。但无论他说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绝没有无缘由的好意,但这个怪物能在瞬间杀死这么多人……他自己的生命可以像一捧污水一样挥霍,但,总要保护银。

舍曲林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布刃,眼瞳一瞬间失焦。

那是苍白的、沾满血的爪牙,异能力使脆弱的布片像活物一样飞舞。恍惚之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白花盛开的地方,苍白的魔物从月亮中降生,用它沾满血的肢体将他搂抱在只有骨骼的怀抱里。

长刀渴血般颤抖。

他痛苦地弯下身体,他的理性已经快被烧干了。面前的少年还在流血,他正是那引诱了他的血腥的来源。在他被幻觉扭曲的视野里,那些血迹像火一样燃烧。

但……

红色缎带在黑暗的记忆里闪烁着鲜血油腻的光。

“我不会伤害你们。”贫民窟的兄妹听到他呓语般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飘忽感,语气却像岩石一样坚定。“在下,是为了保护才出现在此地。无论我需要什么,都不会从你们身上掠夺。”

“我只是想要……改变些什么。”

--我曾经无数次尝试过改变某个孩子的命运,但是失败了。

芥川看着男人,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危险的气息如同黑色的浪潮滚滚而来,令他肩头的衣料难以抑制的张开利齿。但男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碰触他,只是和他擦肩而过。他感受到银的颤抖,于是隐秘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嗅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气息,硫磺、树脂、苔藓与干燥的血,这股淡淡的气味冷得像冬天的水。下一刻,这个人从地上抱起了沙耶香的尸体,小女孩像羊羔般死气沉沉地蜷缩在他漆黑的怀抱里。

死神一样全身笼罩在黑披风下的男人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低头的时候芥川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几缕白发滑落在他耳侧,而他的脸和头发的颜色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血腥会引来不详。走吧。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死者得到真正的安息。”男人低声说。与此同时,他被手套包裹的手指拭过女孩的脸颊,擦去了干涸在上面的血迹。

所有人都有可能欺骗他,但直觉不会。那是从有记忆起就在贫民窟徘徊,从死亡口中夺食磨砺出的直觉,现在它告诉他,这个男人在为同伴们的死悲伤。

“你是谁?”芥川龙之介没有动。他看着男人沐浴在月光下的背影,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人比他应该也大不了几岁,虽然高却很瘦,披风下的肩也是很窄的一线,看起来并不比他年长多少。

抱着尸体的男人顿了一下脚步,微微回过头,他金色的眼瞳似乎无论在光下还是在阴影中,都如同宝石一样有着空洞的光。这种光彩让他的眼神显得朦胧,但芥川意识到,他的注意力确实在他身上了。

“我……”他的声音像梦游一样飘远,下一刻又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骤然清晰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但是,你可以叫我舍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