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静悄悄地从过道中走过，听到这位据说身份很可怕的客人在梦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难道是空调太冷把他冻感冒了吗？

抱着这样的担心，空姐悄悄调高了他那边空调的温度。

…

“好了，就是这里。”舍曲林拉开门。

他拔下钥匙准备收回披风下，然而就在此时，站在门口的藤乃“啊”的惊叫出声，猛地后退。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忘记了脚下还有门槛，脚一绊踉跄着就要摔倒。

细长的白影从门后的黑暗中疾射而出，像毒蛇一样咬向浅上藤乃的咽喉。杀意在贴近她脸颊的时候猛地暴露，带起的风如同刀割。

“扭……”红绿两色的光在布刃上跳跃，藤乃瞳孔骤缩。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收紧却没有松开，血液涌流的声音。

一只手闪电一般拎住了她的衣领，把她往旁边一扯。

男人把她扶好，看她站稳才松开了手，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捏着那条几乎要割断她脖子的东西。

现在看来，那凶猛如蛇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条棉麻的布料，软踏踏的被舍曲林捏在手里，像死掉的白蛇。

“芥川？”舍曲林看了一眼手里的布刃，抬头看向门后的黑暗。

回答他的是一阵病弱的咳嗽声。

浅上藤乃听到拖鞋踩着木地板的微响，随后黑暗中慢慢显现出一个纤瘦的白色人影。

没有开灯，来人从漆黑的走廊那头走来，站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个十来岁的清瘦男孩，披着一件相较于体格来说很宽大的白衬衫，看起来轻得像要飘起来。他的胸口包扎着绷带，脸色很白，一双瞳子幽幽的，深得看不到底。

他盯着浅上藤乃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的眼神很干净，藤乃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敌意或邪念……也看不到自己。

舍曲林松开手，那条布料落在地上，像蛇一样顺着地面簌簌游走。

“……我回来了。”

虽然知道他在屋里，但由于这件事本身就很出乎意料，因此看到芥川站在面前时，舍曲林一时间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打招呼的声音也有些生涩。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回家的时候说一句‘我回来了’。

啊啊。之前，之前那个在家里等着我回来的人，是谁？

他捂住额头。

不过，这种不适应只是一瞬间，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家。舍曲林伸手打开走廊的顶灯，led灯的白色光被带雕花的磨砂玻璃柔和，积在地面上的光晕如同大海的波光。

他在门口换上拖鞋，又招呼藤乃进来。

“银没有过来吗？”舍曲林给她找备用的袜鞋，却发现给银买的女式拖鞋还放在鞋柜里，芥川那双毛绒绒黑猫模样的拖鞋的倒是已经穿上了--他本来还在担心会被嫌弃，虽然买的时候芥川也没有反对。

“没有。”芥川龙之介往门后走了几步，靠着墙站着，给舍曲林让出换鞋的地方。他看着舍曲林脱下披风和外套搭在手臂上，低低地咳了两声：“傍晚的时候在下过来，但是你不在。银已经有了休息的地方，所以我多等了一会儿。”

“找到新的住处了吗？”舍曲林走在前面，他回了家就把外套都脱了，踩着一双大概只适合穿的、毛茸茸的蛋黄君拖鞋，穿着衬衫、马甲和骑士裤走来走去。

“嗯。”

“如果在外面没有特别合适的地方，就还是过来住吧，很快就要冬天了。”舍曲林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把外套挂在实木的立式衣帽架上。两个小孩都没有外套，因此他的领巾在衣架上也有专门的挂杆，纯白的丝巾垂坠感很强，在黑胡桃木的映衬下白得像一捧雪。

“……”芥川抿了一下嘴唇，“嗯。”

浅上藤乃看了他一眼。

她的视线并没有被察觉，因为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除了见面时的那一眼，他就再没有给过她多余的眼神了。

他只是看着舍曲林的背影，眼神很安静。或许是因为角度变了，那对浓黑的瞳子里此时竟然也微微亮了一点，映着清凌凌的一点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