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味与披风(2 / 2)

他扭过头,很不高兴地看了舍曲林一眼,但只看到了对方透着歉意的眼神--诚恳而坚定,也是在告诉他这事没商量。

“我只吃红豆喔。”江户川乱步赌气道:“乱步大人要吃十碗红豆沙年糕,这次你不能拒绝。”

尾音拖得很长,明显是在无理取闹。说到底,为什么他这么自来熟啊?简直像是碰瓷的猫猫一样。

“好。”舍曲林无奈地答应。

然后就见到乱步兴冲冲地往外走。

其实江户川乱步并没有很高兴,他心里实际上堵着一口气,别别扭扭的不想看到舍曲林的脸。他有心想抛下这家伙自己走出老远去,然后让他追过来,可外面又在下雨。

他就只好站在房檐下面,携着雨丝的风把他吹得浑身发潮,哪哪都不舒服,就像此时和舍曲林的赌气似的。

可潮湿的不舒服是清楚的,对于舍曲林,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生气些什么。从看到对方承认家里有两个小孩时的眼神开始,他就一直都不太痛快了,这感觉就仿佛自己是个扇贝,海水卷进来一粒砂子夹在软肉里,磨得难受又吐不出来。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聊大叔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啊,说到回家就想着会不会影响到小孩,简直充满了被社会磨平棱角只想养儿育女的咸鱼社畜味。江户川乱步在心里嘀咕,再说了如果他真要半夜三更带自己回家吃点心,那才是很奇怪的事吧!无论怎么想都有阴谋,三流侦探都不写这么愚蠢的开头了--

然而他下一刻就很难不想到男人所说的“芥川他们”,很明显这个人并未婚育,那两兄妹或者姐弟也是被他捡回去的小孩。大概也是像他一样在某个夜里遇到危险,被救下然后带回了家--

--然后就成了一家人。

这家伙真的就是一个喜欢捡小孩的圣父,好心泛滥。江户川乱步遭受重大打击,背影都似乎散发出了蔫蔫的黑气。

“还在下雨啊。”这时候舍曲林才走了过来。

刚才他在后面锁门,乱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男人将那把断锁又接上了,此时完完整整挂在门上的样子就像从没有人碰过它似的。

“我没带伞,这地方也不可能打到车吧。”他干巴巴地说。

“我们走着去,那个店离这边不远,你可以披我的衣服挡雨。”舍曲林没察觉他语气的干涩,只是看了看地上积水表面的杂乱涟漪,就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过去:“对你来说有点大,举着当雨衣好了。”

江户川乱步虽然有想到这种可能,但真的从男人手中抱过那条沉甸甸的黑色披风时,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披风,又看了看只穿着欧式猎装和小马甲的舍曲林--青年的身材瘦却漂亮,此时从披风下显出来,竟然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你呢?”他下意识问道。

“没关系,雨淋不到我。”舍曲林摇了摇头,率先走进雨里。江户川乱步看着他的背影,果然雨丝在碰到他的身体前就被蒸发掉了,就像碰到了炉子里的热炭一样。

他抖开披风,学着舍曲林一样围住,但下摆又拖在地上。没办法他只能把披风罩过头顶,用两手举着这么追赶过去等我……走慢一点啦,你的披风好长,我披着它好难走路。”

乱步这么抱怨着走在舍曲林身边,但却丝毫没有把衣服还给他的意思。

青年的身上大概真的很温暖,他想。连着披风都是温暖的,厚重的布料中意外的没有血腥和别的难闻味道,只有一点淡淡的、燃烧后的灰烬一样的干燥气息。

“没关系,让它拖在地上就好,不会脏的。”倒是舍曲林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江户川乱步的个子本来就不高,现在整个人都裹在黑披风下面,简直像是什么万圣节吓人装扮--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舍曲林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就一手给他把披风扯下去,让下摆随意地落在积水里,一手又摘下自己的礼帽替他戴上。

“喏,这样头发也不会淋湿了。”

他仔细地把帽子给江户川乱步调整好,然后就笑了起来。

很显然,这个笑并没有什么过深的含义,只是说明对方心情很好而已。但乱步看着青年笑意盈然的金眸,心里却骤然空了一下。

--啊。

能看到他发自真心的笑容……我好像,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