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爱好原因,颜夫人只需要能看得懂账本,就再没用心在学识上,终究见识阅历不同寻常。
只不过之前吧,这夫妻两都一心宠爱女儿,不愿叫她看见世间哪怕一丁点儿的污浊。
不只颜郑渊会在和女儿讲史时,对某些典故春秋笔法;带女儿出游时,在某些事情遮她耳目。
就是颜夫人,明知道女儿日后招赘更要晓得家业中馈才好,也是有些事情一拖再拖不舍叫她太明白,有些事情又以为丈夫博古通今定能把她教明白。
所以养得出这般一个颜女,聪慧是极聪慧的,谢祄看过她的文章,还不到十岁之龄的小丫头,文章已颇有章法。再比较一下贾雨村记忆中的那些秀才文章……
这小丫头,小三元不大可能,中秀才却没甚悬念——
若有意外,必是考官舞弊
——偏偏有些天真烂漫处,竟比黛玉还有过之。
可惜小丫头的天真烂漫,也就到此为止了。
谢祄连着好些天,和小丫头说书讲古,或引经据典或瞎编胡造,说的都是敢于逆反世俗者与世皆敌的种种艰难。
利益受损者的打压谋害并不是其中最为触目惊心的,毕竟古来逼服人的手段不过那些,或血腥刑囚,或杀人诛心。
更难堪的是,明明是被维护、被解放着的不理解、不支持。有不知其恩而盲从世人唾骂的,更有明知其恩但不敢奋起跟随、反而扭曲了自身反手逼害的……
凡此种种。
谢祄固然悚然,听众如颜夫人逃荒时也很见识过一番人性的,也仍觉惊心。
小颜女这么个此前几乎没见识过世间污浊的,自然更不消停。
打出生起就没生过病的小姑娘,连着几天辗转难眠,竟小病了一场。
看得出来颜郑夫妇都心疼得要命。
难得他们一没因此而对谢祄言语半分,二没因此干扰颜女半句。
“是我做主拿开遮住她眼、堵住她耳的手,也是我将老祖宗卜算之事告知于她,许她自择的。”
颜郑渊心疼得要命,却仍咬牙撑着。只是对夫人有些歉意。
颜夫人灿然一笑:“你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
这对夫妇,竟都是拿定了主意就要一意孤行的主儿。
而颜女小病过这一场,也拿定了主意。
她竟更是个择定了道路,即便撞上南墙,也要撞出一条道儿的主!
谢祄和颜郑渊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水莽草”一事上时,小姑娘已经开始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