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然后略带喟叹地说，“不要回天谢去了。楼焕已经答应了我，会保你一世享荣华富贵，而我，作为皇帝的国师，自然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临安这几乎算得上是缠绵缱绻的一句话，却是瞬间就让我身子一僵，恍如陷入了无边的寒冷冰窖里。

“你……你和楼焕，”我触目惊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你们联合到了一起？”

临安眉眼深深地看着我，眼底那层先开始还不甚明显的绯色丝线居然在一刹那间变得极其清晰，他牵了牵唇，缓缓地笑。

“我原本就是楼国的国师，那个时候，性命就和楼焕绑在了一起。怎么，你不是以为，这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国师之位，是我想要扔，就扔得掉的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自嘲的笑，看着他冰凉的嘴角，也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面，那徐徐弥漫上来的，渐渐清晰的绯色丝线。

脑海里恍然间闪过了我在天谢时，临安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日日都在出宫寻找四皇子楼焕处理他和他之间的事的，那个时候临安什么都没有说，我就以为此事很是顺利，我当然记得他曾经做过楼国的国师，可是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这国师一位，是他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我太蠢了。

临安看着我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然后眸中神色略略一动，低低地笑了一下，他伸过手指来，抬起我的下巴，逼得我不得不与他对视了，然后弯一弯嘴角，笑容清冷，眉眼间却是蕴着一丝罕见的暖意，他的目光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他看着我的脸，轻轻地说了句，“你别担心。”

我的身子颤了一下。

他就笑得更加愉悦了，“只要你不离开楼国，我就也不会走的，只要我不会走，就能按时从楼焕那里拿到解药的，只要拿得到解药，我就不会死。”

我愕然抬头看他，那一瞬间，我如同猛然被天空劈下来的惊雷击中，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滞。

他微笑莞尔，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眸子，“看到了吗？那些红线。”

我悚然一惊，他他他，他自己居然知道的？！

“楼国的国师手中所拥有的权力，是几乎可以和皇帝匹敌的，更何况，我和楼焕的命轮早在我答应他做他未来的国师时就已经纠缠到了一起，他不希望自己死，当然也不希望我死，所以，就必须要控制住我才可以。”

“不得不说，为了借用他的权力，我确实和他达成了一些不大必要的协议。可是，谁让我喜欢楼国呢，楼苏。”

他的最后一句，最后叫的那个名字，瞬间让我彻底僵硬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晌之后，我愣愣地抬起眼睫看向他，却见到他眉眼间那层奇异的绯色丝线已经退下去了，变成了清清凉凉的一片。

也就是说，说这些话时的他……

是清醒的。

他明明是清醒的，却已经开始叫我楼苏了，就说明……

说明他是打算不在理会我是君沉谙，我是他姐姐这件事，而只把我当做楼苏，当做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来看待了。

想到了这一点，我又呆了几秒，然后忽然间回过了神来，我猛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积聚了力气，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猛地朝他的胸口推过去了一把，趁他不防，总算是勉强脱离了他的怀抱的禁锢。

那一推之力，耗费了我不少力气，落地时，我的身形禁不住晃了几晃，然后伸出手扶住了桌子，这才算是没有跌倒在地。

我喘着气，瞪大眼睛看着朝我步步逼近过来的那个白发男子，他因为我的反抗行为而微微蹙起了眉，那双本来就神色清冷的眸子里顿时盈起了一层根本就掩饰不掉的怒气。

他朝我走近过来，与此同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朝我伸过来，看那架势，是想要将我扶起。

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却是视他一如洪水猛兽，眼看他逼近了过来，我惊慌失措地踉跄着直往后退，一边退，我一边哆嗦着嘴唇喃喃地说，“是你，是你让楼焕扣住我们的……是你……”

听到我的话，临安的眸子不自觉地眯了眯，许是看我躲他实在躲得太过惶恐和惊惧，他大发慈悲地顿住了脚步。

我心中一安，下意识地转身就想朝外奔跑，可是我一转身，抬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居然是一根粗壮无比的柱子，我能看到这东西时，身子已然受惯性的驱使不受控制地朝前冲过去了。

完了。

我心想，我这才刚费尽了千辛万苦恢复了知觉，这一撞怕是又要撞回去了。

谁想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蓦然起了一阵疾风，下一秒，我的身子就被人猛然从后一拉，然后拽入了一个略显清瘦、但是足够安稳的怀抱里。

“唔。”我被那股大力牵扯得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下一秒，反应过来是谁拉了我，顿时就是一阵呼吸急促，想也不想地就抬起手来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楼苏。”

临安在我头顶冷冷出声，嗓音很是不悦，他的手臂一如钢浇铁铸一般地稳稳不动，就那么避也不避地由着我拉扯，由着我拉扯不动之后狠狠埋头张嘴咬去。

我明明咬得极其用力，他却像是根本就察觉不到痛意，在我头顶嗓音冰冷愠怒地说，“慕容湮根本就对不起你，你缘何一定要回去找他，再和他一起？”

他扳住我的肩膀，恶狠狠的语气，像是恨不得把我骂醒一般地低吼道，“你醒一醒，你醒一醒楼苏！不管他对你有多好，不管他是不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你，我，我君临安何尝又不是？”

他在我耳边又恼怒又生气地急促说着，“他慕容湮能够做到的，每一样我都也做到了！现如今，是我陪着你生，陪着你死，我为什么就不能进入你君沉谙的心里？”

我被他摇晃着身子，他的动作太过剧烈，几乎要把我给摇散架了，他的情绪太过激烈，我完全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说出反驳的话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然一鼓作气地继续说了下去。

“楼焕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慕容湮派的人来了楼国的国都，只要他顺利地拿到了那一半信物，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楼国的。沉谙，你死了这条心吧，且不说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楼国的，就算是慕容湮，他不也是迟迟都没有派人来接你吗？”

我被临安说出口的话弄得大半晌都张口结舌，他哂然一笑，与此同时一只手臂伸过来，紧紧地揽住了我的身子，“死心吧沉谙，他已经登了基，紧接着，就是册妃大典了。他如今不再是隽王爷，不再是你的七叔叔，更不再是你的慕容，他是天谢的皇帝。”

临安含笑望着我越来越苍白的脸，他越说下去，话语就越是凉薄和讥刺。

“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这江山是他的，这天下，是他的，这江山和这天下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别傻了沉谙，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慕容湮了，如今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要么是太后，要么是朝臣，都会为他立许多许多的嫔妃的。他会有三宫六院，他会有七十二妃，他会有姹紫嫣红的后宫，即便他曾经只喜欢你一个人，又怎么能够确定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他依然只喜欢你一个人？”

“荣华富贵，安乐无忧，呵护备至——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痴心一片，矢志不渝，这一生一世都只疼你一个人——他不能给你的，我同样也能够给你。”

“别等了沉谙。他不会来的。你已安然无恙的消息，我是断然不会传出去给他的，可沧岚那个多事的人，早就给他飞鸽传书了。”

“他已经知道你好了，你恢复知觉了，你不会再受到三个月的寿命的限制了，你从此之后依旧是一个正常的人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来，不肯来接你回去。”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明知道楼焕在等他，所有的楼国的曾经被他承诺过的皇子皇女们都在等他，他这一来，怕是就很难回去的。”

“他是天谢的新帝，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样的事情上面的。他不会来的。”

临安的一句一句，都咄咄逼人的。

他像是生怕自己一停顿，我就会重新积聚起心神，他像是生怕自己一停顿，我就会渐渐积聚起正常的思绪，他像是生怕自己一停顿，我就会不再听他说了。

于是，他说了好多好多，而且说得很快很快，他抓着我的手臂，眼睛灼灼地盯着我那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和越来越恍惚的心神，他近乎急切一般地不断说着。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吗沉谙？他明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就在这里等他，可是他却迟迟都不肯来，他怕冒险，他觉得为了你冒险不值得。他当初之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楼焕把你带走，想必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你从此以后无论是生是死，都留在楼国的打算了吧？”

“沉谙，别傻了。”他扳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为了慕容湮，不值得。我完全可以让你失忆的，可是我没有做，就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忘了他吧。他不值得。”

“不，不……”怔忡了那么久，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了，我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我怔怔地看着临安那张脸，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你在挑拨离间。”

可是临安的表情很是坚定，他凑近我那因为刚刚恢复知觉不久而晕晕沉沉的脑袋，用近乎催眠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忘了他，忘了慕容湮，忘了他吧，沉谙。”

“他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