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风和日丽地过下去，却不想，有的人就像是炎炎夏日的暴风雨，不是你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慕容川到底见到了沉谙。

我找我娘质问此事，我娘很是无奈地摊一摊手，“准是你三舅母回家显摆了。”言语间，竟还有几分“谁让我们家姑娘太漂亮，这也是难以控制的事嘛”的得意。

我很不开心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可是慕容川都特特地跑到我们府上来了，我总不好张嘴就把他赶出去。除了给他冷脸，不许他随随便便接触沉谙，我也无计可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我娘劝我，“何必跟阿川置气，整个慕容府上上下下不都知道谙儿是你的小娘子了吗？”

可是我不想慕容川看见沉谙。

我娘又劝，“阿川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是看见个漂亮的姑娘就喜欢，但也不过是喜欢跟人说说话聊聊天儿，你教着沉谙不要理他不就好了嘛？”

可是我不想慕容川看见沉谙。

我娘叹了口气，再劝，“湮儿，不是为娘的说你，你这么单方面地把揽着沉谙也不是回事儿，趁你们两个还小，若是彼此都有那份心思就好好地相处，青梅竹马地先过着，长大了不就自自然然地就走到了一起去？所以说啊，你别这么傻兮兮地单相思了，你跑去问问沉谙，问问她喜不喜欢你，她不是才两三岁吗？她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啊，她理解的所有事不还都是你教给她的？你就说你喜欢她她就也一定是喜欢你，这样不就结了？”

可是我不想慕容川看见沉谙——

我脑子里的思绪忽然顿了顿，我娘的一番话，有很明显的骗婚嫌疑，但是我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我掀起衣摆就朝沉谙住的那所院子里跑了过去，可是前脚还没踏进院门呢，就听见沉谙脆生生的笑声，和着慕容川捏着鼻子模仿动物叫声的声音。

我沉了一张脸走进屋子里，正好看到沉谙笑得愈发明亮了起来的脸庞，和慕容川看向她时整整一个瞳孔的笑意。

真碍眼。

他们笑得真碍眼。

我绷紧了小脸走到沉谙的身边，展开双臂一把将她挡在了我的身后去。我听见自己用很是霸道很是冷漠的声音对慕容川说，“小心你吓到沉谙。”

慕容川朝我挑挑眉，看清我一脸的敌意，他脸上的笑也敛住了，他很是严肃地对我说，“小谙儿明明很高兴。”

小、谙儿？！

那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凭什么他要叫得那么亲昵！

我怒，“沉谙是我们家的，不用你来陪她玩！”

慕容川也是大少爷脾气，声音撩得比我还高，“你陪她？除了会带她吃东西听曲子和看景致，你还会做什么事？”

慕容川的话，让我难以克制地滞了一滞。

不错，比起自小便生长在草野民间的慕容川，生在皇宫内院长在皇宫内院的我当然没有任何优势，我不会带沉谙玩民间小孩子们玩的有趣游戏，我不会给沉谙讲民间小孩子们睡前会听到的荒诞故事，我更不会对着沉谙作出慕容川都能作出来的奇异口技。

沉谙虽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可是她终归也是自小在皇宫内院里长大的孩子，我带给她的，全部是我们都已经熟悉了的东西，而慕容川，只用一张嘴，就能为她拉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对于正值贪玩和好奇心性年纪的沉谙，我无疑输得彻底。

我落了下风，就很是失落地转过脸去，近乎委屈一般地望着沉谙的脸。她也正看着我，只是大大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无措，见我转头看向她了，她伸出手来，环住我的脖子，将柔软的脸颊贴到我的项窝里，小小声地说，“湮哥哥不要生气，你，你也和川哥哥一同玩，我们一起玩，不好吗？”

她叫他川哥哥。

我的身子有点儿僵。

慕容川在我身后得意洋洋地笑，“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把她一个人藏在房里，她的脸色白成那样你看不到吗？小孩子当然是要和别人一起玩的，你住在皇宫里习惯了没有自由，就也不愿意让别人自由一点儿吗？”

不愧是比我大了两岁的人，说起话来明显头头是道了许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句“你住在皇宫里习惯了没有自由”……

不错，我是习惯了。所以我近乎自私一般地想要把沉谙拘在只有我才能出现的场所里，我不愿意别人进来，更不想让她出去。

我曾经亲眼看到她从一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残躯，我多么怕再一次将她失去。她是我从楼国带回来的，她是我从过往的回忆里，带出来的。

她是我的。

……

可是我忘了。我忘了不光是我习惯了没有自由，楼苏也是。

如今新生的她，最向往的，自然就是那个名曰自由的东西。

自那一天起，原本无比无比依赖我的沉谙，开始愈发地喜欢同慕容川在一起。

他比我有趣。

他比我亲昵。

他会讲许多我根本不屑于听的故事。

他会带沉谙做各种我未曾见过的游戏。

在心思一派单纯澄澈的沉谙眼里，我是哥哥，慕容川同样也是。

对于失去过往记忆的她，我，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