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叔叔没有看我，眼睛盯着城楼上面，他冷静而又严肃地说，“楼国的皇后。”顿了顿，又是一句，“看到她怀里抱着那个小人儿了吗？她就是楼国的九公主，我们这次出兵攻打楼国，为了夺得的猎物。”

天叔叔的话，成功地令我僵立在当地。我不是没有设想过我们此行攻打楼国的目的，可是我想到了敲山震虎，我想到了夺得城池，偏偏就没有想到，天谢也是深信国师预言的国度，我不知道楼国那个叛变的国师跑去我父皇那里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父皇动了心，他要得到楼苏。

我是被周围一片惊呼声弄得回过神来的，心神刚刚回转，眼睛一下子扫过去，就看到城楼之上那袭原本迎风猎猎招展的衮服猛然地朝城楼下面坠落了下来，她的速度快得像是一只惊鸿，就那么以必死的姿态，势不可挡地朝城楼下面的土地俯冲了下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天叔叔，他雪白的铠甲在我面前闪了一闪，下一瞬，就冲出了好远的距离。

可是我看得出，他的背影很无力。他一定接不到她的。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我不关心皇后如何，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她是生是死，但是，我不得不关心楼苏。手忙脚乱，眼皮直颤，那一瞬我彻底没了以往的冷静和自持，我的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脑中一闪，我猛然想到了我的苍穹，我想也没想地就将它从轿子里抱了出来，我拍了拍它的羽翅，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它说，“去，去救救那个你也喜欢的女孩子。”

你也喜欢的女孩子……

苍穹扑扇扑扇翅膀飞走了，我才僵了一僵，平素不许生人接近的苍穹愿意让罂粟抱它，自然是对她喜欢无疑，可我，我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苍穹死了。

这是我把它放出去之前，就设想到了的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缓缓地、沉重地，朝天叔叔玉身而立的地方走过去。

我低头，看到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自己母后冰冷的怀抱里，看到她的身下虽然有苍穹帮着承载了不少的下坠之力，却依旧被摔得颅骨都出了血的可怖样子。

她那张脸，依旧清丽，依旧无邪，却是紧闭了双眼，眉尖紧紧地蹙着，一副极其惶恐的样子。

我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方才还在我的身边巧笑嫣然的小丫头，如今却冰冷得奄奄一息，我的浑身都在颤，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凉，缓缓地，缓缓地朝她蹲下了身子。

我用指尖，轻轻地、温柔地碰了碰她的眉心，我听见自己低低地、近乎绝望一般地说，“苍穹死了，以后你陪着阿湮好么？”

直起身来的时候，面对四周林立的如林兵士，我忽然间觉得可笑极了。

楼国上下数千的勇士，在兵临城下之时未作丝毫反抗便弃了武器。而真正挺起楼国脊梁，让我觉得震撼和动容的，竟是这一对手无寸铁之力的母女。

兵临城下，她们即将被自己的夫君和父皇当做求和的工具交付出去，于是，她们选择了，堂堂正正的死。

楼国，你何其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