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越喘声音越是低哑，慕容抱紧我的身子示意我不要说了，示意我停下来，可是我不敢停，我生怕我一停，我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他那张脸。

我勉力勾出了一抹笑，可是那抹笑应该很是难看，我越过慕容的肩膀看向了一脸惨白地站在他身后的临安，我想要对我弟弟笑一笑，我想要他别把眉毛拧得像是几乎要拧断。

我咳了好一会儿，然后凑近慕容的耳畔，我鼓足力气，一鼓作气地说出在心底压了许久的话，“我，我不怪你幼时来楼国进犯，我，我没有那段记忆，甚、甚至记不得我父皇母后的脸，我不怪你，真，真的。”

慕容要说话，被我以手按住，我没剩多少力气了，我必须一次把那些自从得知自己身份后一直没有机会对他说的话给说完。

“我，我知道你不想骗我，你，你也不愿。你，你说我小时候去过江州，还，还说是在襁褓里的时候……你没说谎，是我，是我一开始理解就出了错。”

“我不知道你们为，为什么要进犯楼国，我，我也不想知道那个坏蛋国师嘴里，我究竟有多大用处，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待，待你见到我爹爹，告，告诉他，我很感激，他，他让我做了那么多年无知而又开心的沉、沉谙。”

听到这里，慕容情绪激动地摇起头来，他声近哽咽地说，“你好好儿的，你好好儿的沉谙，你自己对相爷说，他还等着你回清源……”

我摇了摇头，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耗费了我不少的力气，我不敢再多浪费，只好言简意赅地说，“我，我怕是不，不行了……我，我很开心，认、认识你，并和你相爱。”

冰凉的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我的脸庞上，慕容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他霎也不霎地看着我的脸，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执拗地喃喃，“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的，我们还没有过够，我们还没有生个像你也像我的孩子，我们还没有——”

我艰难地抬起了手，以指尖覆上了他的唇，示意他缄口，然后我微笑着摇摇头，气若游丝但是执拗无比地说，“我，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我，我要把自己的命还给他们，嫁，嫁给杀父仇人已，已经够了……再，再幸福下去，我会，会遭天谴……”

我不怕遭天谴，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一点儿。

牵机，坠塔，不祥，如今又被破魔之箭当胸贯穿……

我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个楼国国师说得有道理，我确实是个不祥的孩子，我不配拥有那么多幸福。

我过了足足十五年幸福的生活，那十五年里，我姓君，我对着杀父仇人撒娇耍赖，我对着杀父仇人叫爹爹，我嫁给了杀父仇人，并且喜欢他喜欢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那十五年里，我因为无知，所以幸福，我叫君沉谙。

十五年后，一切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国师的预言终归不会是白说，一语成谶，这四个字妥妥儿地在我身上应验。

关于过往，我没有丝毫记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片段，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

关于未来，我没有丝毫展望，毕竟连我自己究竟是谁，我都不敢面对。

如今，如今我能够代临安去死，未尝不是一个解脱。也许，也许在我死后，会明白，若是有下一世，我该怎么再走一遍。

我艰难地撑起了身子，吻了吻慕容的眼，我滚落了一滴泪，微笑着安抚他，“我，我们，有缘必会再见。”

一吻落定，手臂猛然摔了下去，我残存的意识里看到临安似乎是悚然醒神，他疯了一般地朝我们扑了过来，我动了动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想对他说，我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

再见，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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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是为了更好的得到，死去，是为了更好的活过来。以后的沉谙，会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沉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