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期间,我拿本书挡了脸,也不睡觉,也不说话,安静得简直不像是我。
赵承运那厮今日不知和谁换了位子,坐到了我旁边,许是见我萎靡,将我胳膊推了一推,笑得猥琐,“君少昨夜是留宿在哪个小娘子那儿,怎地累成这样?”
被他推了那么一下,我手里本来就堪堪捏着角儿的书登时掉了下去,书棱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惹来正在讲课的顾帝师一记严肃的眼光。
我原本发呆发得好好的,被赵承运推了这么一把不由地有些影响了心情,再加被顾帝师瞪了那么一眼,更加是不能给他好脸色,于是我颇有气势地横他一眼,粗着声音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不错,你天天在窑子里混,自然看谁都像你那样。”
赵承运看我一眼,嘿嘿地笑。
我虽然懒得跟他多废话,却为他这番反应弄得怔了一怔。按道理来说,被我如此抢白,以赵承运的脾气以及我俩往日有怨近日有仇的关系,他势必会对我拍案而起的。
嗯,我瞟了又朝这里望过来的顾帝师一眼,赶紧低下头。
当然了,有顾帝师在场,他自然不敢那么冲动嚣张,但是最起码还是要低声反骂回来的吧?只嘿嘿笑笑?他莫不是魔怔了?
果然,事有蹊跷。没想到却不是赵承运魔怔了,而是他老爹魔怔了。
事情是这样的,赵承运在望着我的脸嘿嘿傻笑了良久之后,终于腆着脸磕磕巴巴地表明了他今天之所以没有在斗口舌之上与我一较高下的原因——原来竟是,这厮他有求于我。
将他方才说的话草草理了一遍,我愣愣地张了张嘴,“让我去求我爹?”
赵承运诚恳极了地点点头。
他老子是堂堂朝中的户部尚书,虽说确实是在我爹的手下办事,可是一直听说和我爹不大对盘的,怎么这次倒拉下了老脸来求我爹了?
我皱了皱眉头,“你爹犯了什么事?”转念一想,我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对啊,即便是你爹犯了事,也该交由刑部去处理,既然这事儿是刑部管的,你来求我还不如去求沈——”
沈暮凉的名字即将出口,被我生生咽了下去。我了然了。
说起来,这是一段几年前的纠葛了。因为早些年喝花酒的关系,赵承运和沈暮凉看上了同一个清倌儿,偏那清倌儿不开眼,愣是没瞧上我们年轻倜傥的沈大少爷,反倒瞅上了在我眼中只会斗鸡走马的废柴赵承运,沈暮凉自然不服啊,两个年少的贵族少年一语不合便动起手来,动着动着我和杜其微就也上了。最后,自然是落了个双方狼狈。
自那件事之后,沈暮凉便和赵承运结下了梁子。犹记得那日之后沈暮凉义愤填膺地扯了我和杜其微,非要我俩也发誓日后绝对不同赵承运玩,并带着我俩将赵承运骂了个千百遍,才算作罢。
如今回顾,果然是少年意气啊。
我堪堪回忆完毕,赵承运那张其实长得也不算难看的脸就又凑到了我的面前,“怎么样沉谙,不过是替我爹在相爷面前美言几句,刑部尚书沈大人可是最卖相爷面子的啊。”
我被那句亲昵无比的“沉谙”弄得抖了一抖,没来得及答话的工夫间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只要能帮我这事儿摆平,你要什么我都给,而且,以往咱俩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我倒没想着要不要和他勾销的,摸着下巴思索了一回,抬眼看他,“真的什么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