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不仅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更是造了个笑话——她如何就觉得他一定会在乎她的安危呢?她是生是死,对于他又什么重要?她甚至连他带自己来金国的目的都不知道,或许只是个棋子罢了……
其实她最气的是,自己怎么就真的相信了他?
“完颜真漠,很遗憾我没能杀了你,但是,再见。”沉容自言自语了一句,从手腕上取下了那只手镯,放在了床榻上。
她很清楚,周军来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如其来的打仗,但是对于她,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可以直接请求大周的将士一路将她捎回大周,回去找母亲和哥哥。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突然就多了一丝安宁。
街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金人也好,汉人也罢,很少会这么济济一堂的聚在一处,三三两两的围抱在一起大哭,,哭声震天,直震得沉容耳朵发痛,还有簇簇火光在她的眼里跳动着,映的她满面盛辉,红扑扑的,面色却很冷。
她原想去找白葛——白葛也是汉人,有回国的机会沉容自然不会忘了她,可是人实在太多,沉容一路被奔跑的人群推推搡搡,几次三番都差点跌倒,始终都没寻到白葛的身影。
周围人说的都是女贞话,沉容听不懂,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积了水的地上,鞋子也快湿了。她仔细的数着,这一路上她一共见到了八个周兵,骑着快马奔驰而过,她向他们挥手,可是他们却像看不见似的,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她忽然有些气闷,静静待在人群中,待下面两匹骏马飞来的时候,忽然飞快的跑到道路中央,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战战兢兢的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或是生机。
她只能赌一把,今夜是她唯一的机会,只要她能和任何一位周军搭上话,就有可能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大周!
两阵疾风从她身边刮过,带起她单薄的衣袍,她散乱的长发仿若被风吹斜的雨丝,在火光中密密的织着……只听马长鸣一声,她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然而预料中的撞击却没有降临,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定不会听错,这人是完颜真漠。
沉容心猛地一跳,睁开眼愣愣看着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借着红红的火光,她看见男子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你为何在这里?”
沉容忽就冷笑了,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道:“不在这儿,难道要等着白白被火烧死吗?”
一句话将完颜真漠噎的无话可说,拉着她的手走到道路一边,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怒气:“既然不想被火烧死,却想被马踩死?”
“那也不关你的事儿!”沉容甩开他的手,径自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你给我回来!”完颜真漠强硬的捉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拉回自己怀里。他自然是不明白沉容在气什么,便只觉得她是在这紧要关头和他无理取闹,冷声问:“白葛呢?”
“被人冲散了。”沉容扭过脸不瞧他。
“好。”完颜真漠点了点头,突然猛地一下抱起她,将她送到了马背上,自己翻身一跃,就坐在她后头,两只手握着缰绳将她围在中间,沉容挣扎了两下,他却后背向前一贴紧靠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哑道:“如果不想我在马上就办了你,最好久给我安静点。”
沉容听了这话,果然不再动弹,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时,正好见着旁边那同样乘在骏马上的将军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便留意多看了两眼。
完颜真漠策马而起,旁边那人掉过视线,亦拍马跟上。
然而沉容,早已看清了他的模样,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瞧着那人,连呼吸声都变弱了。
她想起来了,他曾写信告诉过她,他要去沧州……
完颜真漠余光瞥到她始终盯着旁边那个男人,不由有些不悦,冷笑道:“怎么?看傻了?再看倒叫人家将军不好意思?”
将军?沉容陡然间明白了对面男子的身份!想不到多年不见,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禁军侍卫,而是摇身一变成了镇守一方的将军!
“李广德……”沉容颤颤巍巍出声,强忍着惊讶道:“你是李广德,对不对?”
即便周围一片哭声骂声,耳中又灌满了风声,她的声音还是准确不误的抵达了男子的耳畔,他的身躯微微一震,面色明显变得有些沉重,咬着牙,却始终没有回答她。
完颜真漠倒是有些幸灾乐祸,道:“李广德是谁?你的故人?可惜他不是。”
“他怎么可能不是!”沉容摇头驳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子,淡笑道:“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他是谁?”
“人家大将军的名字岂是能随便告诉人的?”完颜真漠笑笑,在她头顶印了一个吻,道:“你倒是操心。”
沉容不理他,只是突然觉得不对。
完颜真漠为什么会和周军将领在一处?而且两人丝毫没有拔剑相向的意思。
她隐隐觉得,周军或许就是完颜真漠引来的。具体为什么她也猜不透,但可能是因为,城中形势乱,那他就让它更乱,这样对本来处于弱势的完颜真漠而言是绝对有好处的!
她猜不透这两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只可能有一种关系——相互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