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者(2 / 2)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1801 字 2021-04-18

沉容在位子上坐定,目光便开始在众使臣中搜寻,突然对上一道目光——那人也正看着她,与慕容恪相似的眉眼叫她怔了一怔,但很块警惕起来:

这人是魏王,慕容谨。

她心中飞快转过一个念头:慕容谨身为皇嗣来到金国为新皇称贺,是不是太隆重了些?然而慕容谨心思毒辣,她来金国前就领教过他的手段,以至于她没办法相信,慕容谨此行的目的有多单纯。

而且,她一直隐隐约约觉得,魏王和完颜真漠之间有什么联系。

此事千万不可大意,她还得多留个心眼,别叫他又阴慕容恪一回。

沉容如此想着不由出神,竟未察觉到魏王举杯朝她笑了一笑,直到对方起身,执礼祝贺:

“恭喜郎主,既得江山,又得美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目光毫不避讳的朝沉容看来。

“贵妃娘娘真是倾城国色,如天上的仙女一般,怪不得郎主如此宠爱。”契丹使臣说得竟是汉话,沉容也听得懂,只觉别扭的很,错开目光只当没听见。

使臣纷纷发话,因说得是自己国内的语言,翻译的又是女贞语,沉容听不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便只专心的吃东西,间或抬眸往慕容谨的方向看过去,他像有感应似的,每回都拿目光和微笑回应她,席间觥筹交错,他们两的目光却总是能穿过重重阻隔相交,只是毫无温情之意,沉容的目光淡淡的,透着几分冰冷,慕容谨温和,客气的温和。

完颜真漠几次三番拿眼瞥沉容,沉容都未发觉,他不禁觉得有些不舒坦,但鉴于此人并非慕容恪,而是慕容恪的死对头魏王,也就放宽了心。

酒过三巡,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一遭,此时有胡姬上来跳舞,个个身段轻盈,腰肢纤细如灵蛇一般,衣服也穿的极少,露出大片的前胸和后背,手上脚上带着重重的金串子,舞动起来叮当作响,个个浓妆艳抹,碧绿幽深的眸子,高挺的鼻,十分美艳。

沉容到底在大周待了多年,见不得如此香艳的场景,向完颜真漠说自己吃撑了要出去走走,完颜真漠知道她看不惯,便也爽快的同意了,只是叮嘱她快些回来。

于是沉容领着白葛离开琼英殿,一路吹着和暖的春风,几乎是微醺。离了那金碧辉煌热闹喧嚣的大殿,只觉心情都畅快起来,微微含笑看这宫里的景致。

她在这皇宫住了也有十几天,却很少出来过。眼前草木葱茏,芳草碧树长得自由自在,不像大周的皇宫里,所有的草木都是经过精心的修整方才呈到人眼前来。这里虽然凌乱了些,但却很有几分别致的可爱。

沉容正伸手去摘一朵纯白的玉兰,忽然有人先她一步,摘下了她看上的那朵,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一个男声道:

“贵妃娘娘好雅兴,独辟幽径来此寻花。”

沉容收回手笑了一笑,“魏王谬赞了,我不过是躲懒而已。”她猜魏王跟过来,多半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便对白葛道:“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眼看着白葛离开,沉容与魏王十分默契的提步往树林更幽处行去,等到远处的灯光成了微茫的一点萤火的光亮,两人方才停下,借月光打量彼此的神情。

“魏王身份贵重,为何会作为使节出使金国呢?”

慕容谨负手而立,目光幽幽望天,语气淡然:“这是父皇派遣的差事,我哪猜得透父皇的心意。只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贵妃娘娘没有等到想等的人,是我扫了娘娘的兴,在此赔罪了。”他揶揄一笑,后退两步对着沉容欠一欠身,复小声说:“那位得知娘娘的境况,可以说是很焦灼了。”

沉容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微微垂眸,双手不由自主的绞着自己的裙摆,须臾后再抬头看慕容谨,已无一点客气的容色,冷冷道:“是你告诉他的?”

“那可是错怪我了,”慕容谨摇头一笑,神态自若,“告诉他,对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好处。不过这位金国皇帝一朝宫变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宠爱汉人贵妃的消息也同样传遍了。说这金主是位情痴,专宠贵妃一人,而这位贵妃天香国色,姓沉……”

“够了。”沉容深吸一口气打断他,脸上血色渐渐褪去,闭上眼睛似很虚弱,“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虽说慕容谨此人不可信,但却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和慕容恪有联系的人了。有些话,她不问不甘心。

“他说——要你好好活着。”

“什么?”沉容不由愣住,以为自己听错,瞪大眼睛看着他。

慕容谨此刻的神情几乎是温柔的,唇角微微上扬,双眸清亮,在此朦胧月色之下,什么都看不分明,沉容几乎有一瞬,以为真的是慕容恪站在她的眼前。心跳猛地加快,她赶紧收敛目光摇了摇脑袋,勉强让自己清醒些。

早知道,就不该喝酒。

“请她一定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再见之期,孤会竭尽所能接她回来。”慕容谨将自己兄长的原话复述给她听。

虽然说他与慕容恪一向不合,但也不会心胸狭窄到连一点小忙都不愿帮他。

沉容颓然后退几步,不妨抵在一棵树上,渐渐的靠着那树干滑下去,身子软软的,斜坐在草地上,双睫一垂,便有两滴泪珠打在草叶上,倒像晶莹的露水,滚啊滚啊,最终还是落在了泥地里。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很平静的走过来,递给她一方巾帕。沉容怔忡了片刻,察觉到自己失态,笑着说声谢谢,并未去接,只用手拭了拭泪,用手拍打两下自己身边的那块草地,示意他也坐下。

“贵妃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让郎主晓得,怕是要和我没完。”嘴上虽这样说,他还是衔笑坐下,就像,最简单的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