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迟早还是得告诉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说了,慕容恪必然发怒,便不能专心对付眼下,于是沉容不露声色,只摆了摆手胡乱应付了句:“没事,大约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又是暑夏,有点犯恶心。”
慕容恪听了,还是不放心,“要不请大夫来瞧瞧,开点疏散的药方。”
“不用那么麻烦。”沉容温和的笑,“你这地方多隐蔽,何苦为我大动干戈的招惹那么多人,回头我让紫雀弄点清爽的粥用了就行。”
慕容恪见她坚持,也就不再提请大夫的话,挨着她在榻上坐下,把她揽进怀里,握住她的手问:“完颜真漠和盟军的人见面,你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沉容摇头。
“也罢,”慕容恪叹气,“静观其变吧。”
沉容又把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和他说了,流民怎样悲惨,田地怎样荒凉,唏嘘了一番,劝道:“我从前不晓得,这世上的战争是这样惨烈的。只盼这战争快点结束,早点让百姓回家。”
慕容恪亦很感慨,“我从小在京城长大,只见花团锦簇,盛世繁华,对战争没有切肤之痛。如今带兵出征,方晓得平头百姓的不易。你放心,等这次平了乱党,我必劝父皇撤去藩国,永除后患。”
“殿下果然菩萨心肠。”沉容心头十分温暖,又向他怀中靠了靠,整个人像只小猫似的窝在他怀里,可怜可爱。
她一直都清楚,慕容恪与完颜真漠最不同的一点,那便是完颜真漠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慕容恪,他是抱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在他的身边,永远要比在完颜真漠身边要踏实的多。
“殿下。”她轻唤。
“嗯?”
“我想说,金国若有退兵之意,我们也就收手,好不好?”
“这是为何?”慕容恪心中莫名有些醋意。
“殿下能体恤周国的子民,自然也能体恤金国的子民,都是一样的,心怀天下者当慈悲为怀。”
慕容恪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脸道:“你如今的境界倒是不一样了。只是那边的事情轮不到我做主,你还是去求李将军比较合适。”
沉容听出他的话外音,脸一红,扭过脸去假意不理他。
“好了好了,我是说真的。那李广德在上京一役震惊了整个朝野,父皇对他很是看中,破格提升他做了主将,甚至打算把熙晴公主嫁给他。”
熙晴公主在皇嗣中排行第八,今年十七,的确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沉容听了不禁一讶,“皇上当真如此看重他?”
“是呢。”慕容恪有些无奈的笑,“从前他在东宫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个平常的侍卫。想不到一转眼就成了大将军了,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机缘。”
沉容听他这话头,肯定是不知道李广德和完颜真漠联手的事,心里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他。若说了,慕容恪必对李广德生出戒心,不会放心他留在沧州,但若是不说,又真的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左右为难间,慕容恪突然一皱眉,“这是什么?”
沉容定睛一瞧,却是腰间别的那块螭玉,心头念起李广德的好来,又不忍心了。笑了笑把玉拿出来递给他,“这是李广德送我的,一路上我能顺利通关都靠这块玉佩。”
慕容恪不屑,“这劳什子要它做什么?我给你一块。”
劳什子?沉容憋笑,这是皇上的赏赐之物,再贵重不过,怎的在他口中就一文不值了?
慕容恪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上好的羊脂玉,色泽润白,栩栩如生的雕了两只仙鹤,作势飞去,雕工细致的连翅膀上的纹路都看得见,沉容啧啧称奇,一把夺过来放在手心玩赏,欢喜道:
“可说定了,不许反悔的。”
慕容恪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突然外面喊声四起,屋门猛一下被人推开,沈鸿轩三两步上前跪下,眉头紧锁,狠狠瞪了沉容一眼。
“殿下,盟军的人把这里包围了,请殿下快点上马,臣护送殿下离开。”
慕容恪冷视窗外,“他们的速度倒是快。”
“殿下,请快上马!”
慕容恪点点头,拉着沉容的手道:“快点,我们一起走。”
沉容咬着下唇,知道这次的人一定是自己引来的,十分惭愧,挣脱慕容恪的手道:“殿下请快随沈将军离开,沈将军一人之力有限,怎能同时保护你我?殿下先行一步,我即刻赶上。”
“可是你……”慕容恪蹙眉,“你一个弱女子,如何从乱军中逃脱?”
“殿下放心,我自会护沉容姑娘周全。”
昭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沉容身后,见了慕容恪却不行礼,只微微欠身。
慕容恪一愣,盯着昭穆看了几秒,面色有点难看。
“你是谁?”
“他是臣的亲弟弟。”沈鸿轩冷面开口,“请殿下放心。”
慕容恪震惊不已,然而事从紧急不由他多问,沈鸿轩又一股脑的将他拉走,他只好暂时把沉容交给那个男子,随沈鸿轩杀出一条血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