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雀愣了半晌,终是红了脸回归神儿来,欠身行礼道:“见过夫人。”
“娘。”沉容早已是泪眼婆娑,微笑着唤了一句。
尹莲枝对着他们三人从容微笑,但慕容恪清楚的看见,她在看沉容的时候,眼里波澜摇动,像是湖里的月光被小船揉碎了,美的无可言喻。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若是母亲尚在,也是这样的年纪,其风姿还应更胜尹莲枝一筹才对,可惜……
慕容恪的思绪被一声“见过太子殿下”给拉了回来,见尹莲枝敛裙正欲下跪,忙伸出手去虚托住她,道:“夫人免礼。”又转头对着沉容一笑道:“怪不得你生的好看。”
沉容嗔看他一眼,羞色早已飞到颊上,轻声啐道:“我母亲还在这里,殿下还没个正经。”紫雀看他们拌嘴,不由觉得有趣,也在旁边抿嘴儿偷笑。
唯独尹莲枝神色哀伤,可她的哀伤被端庄遮掩着,也是不易察觉的,垂眸看沉容一眼,沉容惊觉,笑容顿时僵住,慢慢的,也就消散了。
四人一齐进去,围坐在桌边,沉容与母亲在一起,另一边坐着慕容恪,紫雀本不肯坐,后因太子发话,才颤颤巍巍坐下——坐在太子旁边,这真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于是全程不敢看慕容恪一眼。
“夫人在路上连日奔波,辛苦了。”慕容恪笑着寒暄道。
尹莲枝微笑颔首,“殿下言重,民妇已许久未见过容儿,殿下能派人亲自接民妇到这繁华京城中来,与容儿相见,平生之慰已足,十分感念殿下,又见殿下待容儿如此之好,更是欢喜。”
“娘,”沉容满脸笑意的靠在尹莲枝的肩上,撒娇道:“娘有没有带点吃的给我?”
尹莲枝无奈的摇摇头,笑道:“殿下在这里,你就知道吃。”
沉容憋着嘴委屈的看向尹莲枝,两眼眨巴眨巴的,甚是无辜,慕容恪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由觉得惊奇,嘴角微露笑意,只觉心都化成了春水,而沉容便是那漾起涟漪的风。
“好了,当然给你带了,”尹莲枝温柔的抚了抚沉容的脑袋,起身去旁边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袱,不大,递给沉容道:“都是快到京城的时候买的,因为怕路上坏掉。”
沉容忙打开看了看,见是些糕点果子,不禁有些失望,委屈道:“我想吃娘亲亲手做的麻腐鸡、麻饮细粉、荔枝膏、冷元子……”
“好了好了,姐姐快别说了,说的我都饿了。”紫雀不由咽了口口水。
余人皆笑,慕容恪好奇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些是什么?”
“殿下一直待在宫里,自然不晓得这宫外面的吃食,”沉容颇为自得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宫里的东西虽说精细,但都淡的很,吃多了便没味儿了,不像那宫外的小吃,林林总总,各有各的特色。只可惜殿下金尊玉贵,自然是不能与我们这些平民吃一样的东西的。”
慕容恪听着她明着是在打趣自己,无奈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怎么不能吃,你要是做得出来,孤就一定敢吃。”
沉容抿唇一笑,道:“那殿下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臣妾还有许多东西都不会呢。”
“没关系,娘可以教你。”尹莲枝温柔道。
沉容一愣,有些困惑的看了母亲一眼,终还是作笑道:“好呀。”
沉容将那包袱里的果子糕点之类给众人分了,自己抱着一包香糖果子吃,只听慕容恪问道:“孤看夫人仪态端庄、举止秀雅,应当是大家闺秀出身,为何要将沉容送入宫呢?”
沉容眼皮子一跳,似乎是没想到慕容恪这么快就进入主题,有些慌乱的看母亲一眼,却看母亲一副镇定模样,丝毫没有被慕容恪的这个问题惊到,这才微微放了心,只盼母亲不要给慕容恪抓住什么把柄。
“殿下说笑了,只是民妇的木家有几个钱而已,算不上大家闺秀。因为民妇嫁给了一个家里不喜欢的男子,因而给了我嫁妆之后就再也不许我进家门。后来沉容父亲过世了,就只剩下民妇一人拉扯她长大,实为不易,自知没有能力再供养她,就只能送她去宫里做个宫人,希望她自己能争气点。”尹莲枝面带微笑叙说着,似乎丝毫不以之为苦。
沉容半垂眸子低首,亦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