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认真看向陆长州,脸色是惯有的温柔,“我是他的妻,这是我永远不会放手的东西。我不知你对付他有没有我的原因,如果有,那我请你放手,他的敌人已经够多,我不希望你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他久久静默,淡淡视她,那掩埋在平静外表下的,却是他如受针砭的心,他有千千万万语向对她诉说,却终究消散于她期待的眼眸中,于是长声一叹,他道:“你知不知,你伤我一点不比他伤你少。”
葛氏微微一愣,随即深垂臻首,两颊升起微薄烟霞之色,“对不起。”她低声道,这是她唯一能够说出的话,亦是她唯一可以给他的安慰。
他对月苦笑,再抿一口酒,意气风发道:“那么,我们做个交易吧,你陪我一晚,从此我再也不与他作对。”
说完,他定睛看她表情。她先是错愕,随即脸上升起一片羞红,蹙眉躲开他的目光,着恼道:“这算什么?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
“是啊,”他把酒递给她,随即坐于地上,接着两手枕于脑后往后一躺,自在逍遥的看着天上皎月,微笑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他的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一些儿时的往事,她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坐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似他那样躺下,面对着半湖清香荷花,轻轻叹息道:“为何是你来?”
他眼眸一瞬,笑道:“我最纨绔不羁,不如几位大哥成熟稳重,自然是我来。”
“你从来就不纨绔,”她平静盯着湖面,眼眸沾上波光,清澈潋滟,然后浮起一丝浅淡笑容道:“我一直知道,你心思深沉远胜过你的几个哥哥。”
“哦?”他挑眉,斜过身子看她,道:“你很了解我?”
她专注的看着手中乌釉色的酒壶,抬起慢慢送到自己的唇边,一仰首送酒入喉,她脖颈美好光滑的弧线被月光勾勒的清晰完满,直刺入他的双目,他呆了一呆,心却猛跳了几拍,他想拥她入怀,此时此刻,他从未有过这般深切的执念,除了她身披大红嫁衣,成为太子新妇的那日。
他一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酒壶应声而落,当的一声脆响,酒水从壶口蔓延出来,沾湿了他们衣裙的边缘,顿时酒香四溢,混着她熏染的千步香及月下的荷香,交织成一种缠绵旖旎、摄人心魂的香味。她平躺在地上,惊愕的看着他,两眼一眨不眨,没有任何的表情,欢喜、厌恶、冷淡……全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惊愕。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他亦没想到。他在她的凝视中渐渐羞恼,他希望她闭上眼睛,于是她伸手掩在她的两眼上,一低头想要吻她的颊。却在此刻,他感到两处清冷掠过自己覆在她眸上的那只手,他微微一怔,抬头借着月光看她,同时也揭开了自己的手。
她了无生息的哭泣。
于是他偃旗息鼓,颓然坐起,心中并无羞愤难堪,有的只是彻骨的寒意,贯穿他的四肢百骸,漫布在血液中,侵入肺腑。他冷面朝她一瞥,见她已经自己坐起,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刚刚的泪水已经不见,她的脸上,只剩下和他一样漠然的表情。
“你方才问我,为何要来这京城,”他的声音幽凉如夜露,在这样的黑暗中格外的清晰,“固然,有很多原因,不过促使我下决定的,是我想见你。”
他顿了顿,又问:“你准备告诉太子吕司严之事吗?”他并不在乎太子知不知道,他在乎的,仅仅是她如何抉择。
“不会。”几乎毫不犹豫的,她脱口而出,异常坚定,“凡你所做之事,我皆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无论太子如何,我都会伴他身边,不离不弃。”
他哑然而笑,抄起那酒壶,起身掸掸衣上浮尘,端然凝视她,那目光与他看其他妃嫔的眼神无异,“娘娘衣服湿了,赶紧回去换一件吧。”
她心内恻然,却有意遮掩过这波不平静,从容起身看他,道:“世子年纪渐长,也该成家立业了,反正我镇日也没什么事做,便为你挑几个世家千金,你看上哪个,便娶来做妻。”
“娶亲之事还得回禀父亲母亲。”他笑着打岔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伯父伯母已经为你操碎了心,你却从来不肯领他们的意。”
长州笑容渐寂,问:“是他们的意思?叫你为我操持?”
葛氏躲避他的目光,凝视那一方水荷,轻轻点头。
“好啊,”他哈哈一笑,两眼却如秋水般萧瑟,“他们知道只有你才能让我就范,我还能说什么呢?好,好,我答应你。”他突然狠狠捉住她的两腕,脸上笑容像掺了毒药的酒,盯住她片刻,随即大笑而去,长袖一旋,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