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孤对父皇说——要纳个奉仪。”慕容恪唇边笑意丝毫不减,紧紧盯着沉容的脸,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表情。
果然,沉容的身子在听到这话时微微一颤,双腿似有些支持不住似的发软,她整个人便向旁边一歪,坐下了。许久,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呆滞的看着慕容恪,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踌躇满志的脸,她的心口发胀,胀的好像有什么堵在那里,她感觉到自己长久干涸的眼眶——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湿润的凉意。
他怎么可以如此羞辱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把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抗争都化作泡影,告诉她,她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无能,多么的失败。
她把紫雀带到朝露殿来,为的是以后她走了,也有人能够照顾他;她故意让他以为自己和李广德有私情,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看到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配不上他的女人;就连昨晚她去偷那本书,也只是为了能尽快结束在他身边的日子而已。可是她未曾料到,就算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是个不检点、不安分的女人,他也还是不依不饶的要把她捆在他的身边。沉容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容满满的都是嘲弄——她在笑如此愚不可及的自己。他这是在报复她呢!她越是想做什么,他就偏不让她得逞,以至于最后,两败俱伤。
沉容只觉眼角冰凉,她满不在意的抬手在那里抹了一下,却并没有如期的湿意——很好,她终究还是没有落泪。她微微偏头看向慕容恪,笑道:“殿下的心真是大,一个不贞洁的女人,也愿意娶。”
慕容恪表情冷漠,良久,方才回应她道:“不过是添置一房屋子,分配几个宫人黄门的事情,再多,也就是多出了一份例银,这些东西,东宫还是出的起的。”
沉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了,唇角回归冰冷的弧度,与那居高临下者竟有好几分的相似。是啊,哪还有这样名正言顺的、牢靠的、低成本的囚禁呢?他盘算的精细,她也未必看不出来。
“殿下不怕被人笑话?”她继续问。
“孤从小便不畏人言。”
“那么,”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怨毒,于是笑道:“奴婢继续与李广德保持来往,殿下也应当是不会介意的吧?”
慕容恪皱了皱眉,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周身仿佛结了一层寒冰,瑟瑟的向外散发着寒气,叫人不敢端视于他。沉容随意的将目光一转,落在了窗外的一株树枝上,那树枝扭扭曲曲的向外伸展,似乎要延伸到天空中。
“孤会遣他离开东宫。”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沉容略带讶异的回转过目光来看他,殊不知此时此刻她已经将自己的身躯扭转成一道诱人的曲线——虽有衣袍遮掩,但身段还是十分的姣好,眼神中又透着几丝朦胧,看得慕容恪竟一失神。
“殿下要遣他去哪里?”沉容表情严肃。
慕容恪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冷淡道:“随他去哪,反正东宫他是待不下去了。”
沉容垂眸,没有说话。
慕容恪心里一阵恼火,错开目光说了一句:“跪跪好!”
沉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这样一个姿势,不由的红了脸,赶紧理了理衣服,端端正正的跪在慕容恪面前。
“你与他日后怕是见不着了,想也没用,不如好好回去拾掇拾掇,等你手一好,便把典仪办了,日后你就住在清风殿里。”
清风殿也在熹盛宫中,靠朝露殿不过百步远,原先也是书房,但因为慕容恪习惯去崇文馆,便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太子妃娘娘知道么?”
“孤自然已经同她说过了。”
“奴婢是说,让奴婢住在清风殿里,太子妃娘娘知道吗?”沉容依旧不肯放过这最后的一线希望——太子妃爱太子胜过爱己,日日在章华殿等太子不至,还能容忍另一个女人跟殿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相信。
果然,慕容恪迟疑了一下,他确是没有和葛氏商量过这件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等搬过去,她自然会晓得。”
沉容一笑,抬头一脸真诚的看向他道:“殿下就不怕,这唯一无条件对殿下好视殿下为性命的人,也会离殿下而去?”
慕容恪不豫皱眉,“她不会。”
“奴婢总算见识到了,”沉容笑意更深,“这便是全心全意对殿下好的结果。奴婢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