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容往后退了两步,“殿下自重。”她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很可笑——其他的宫女、慕容恪、甚至是她自己,都会觉得很可笑,然而怎么办呢?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慕容恪冷着脸道。
沉容深吸了一口气,别过目光不再看他——他总是能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总是要把她逼的一点退路也没有,好像这样他就能看出她的真心似的。可是真心是什么,她自己都尚不清楚,又怎么能掏给他看?“奴婢要走了,给紫雀留个念想。”
慕容恪冷笑一声,把那翠玉耳环狠狠地砸在地上,奇迹般的,没有碎,却有什么东西碎了——是沉容眼底晶亮的泪花,就在翠玉耳环被他砸在地上的时候,沉容心底一慌,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许多的委屈涌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孤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转送给别人?既然这么的廉价,倒不如摔碎了好!”
沉容委委屈屈的把那对耳环拾起来,心里是刻骨的、亘古长夜般的寂静。这便是她想了一夜的人!这便是她对这皇宫最后的一点牵恋!她从未如此清醒过,她的心,静的像是冬夜里嗖嗖的坟场。
“殿下,奴婢既然下定决心要走,就不会带走一些勾起我伤心事儿的物件,转送给紫雀,也算是让这对耳环有个归宿。”
慕容恪走过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沉容懵了半日,只听见他说道:“不要走。”单此一句话的重复,却让她神思恍惚了好一阵儿。他的怀抱真温暖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龙涎香。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来,无数的灰尘在这样的耀眼金光中跳舞,沉容看着这太阳光顺着窗格的形状成了一个半月形,投影在地上,活生生像个鸟笼,而他们此刻便被套在这样的鸟笼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关笼子,外面的那些事就和他们无关。沉容渐渐的眯上眼睛,懒洋洋的,像猫。她多么希望此刻是永恒的啊!
慕容恪放了手,幽潭般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寥落,“不要走。”他又说了一遍。
“奴婢此次回来,就不会走了,殿下放心。”
慕容恪自嘲般的笑笑,应该高兴不是么?可是他又无比的清楚,沉容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他,她可能是为了什么他暂时还想不到的原因,或许是觉得功败垂成,或许是单纯觉得他需要她,总之不是真心的想要回来,也不是真心的愿意留下。“为什么回来?”他的声音平静的像夜露,凉凉的枝叶上滚落下来,在她面前碎成了无限细小的碎珠。
沉容茫然的抬头看他一眼,不是他派人带她回来的么?她对上慕容恪的眼睛,那深邃的眸子却像火苗一般将她刺伤,她恍然大悟,慕容恪想问的其实是她为什么——愿意回来。“因为奴婢不想连累母亲。”沉容一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软肋告诉他,这本来就不算是个秘密,而且,慕容恪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其实不屑于用太卑劣的手段,否则,他在朝廷的处境,也应该比现在更好一些。
沉容说的不算实话,不算假话,却足够份量作为一个“答案”。
“就只是因为这个?”
“是。”沉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就像是本能的在躲避太阳的炽烈,她感觉场面有一点僵,慕容恪不太高兴——其实她不在乎他高不高兴,她就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她会慢慢失去和他说话的勇气,毕竟她不是来取悦他的,她有更重要的事做。不过眼下,还是随便说些别的好了。
“殿下想过么?用我的母亲来威胁我?”沉容抬起脸,不知为何笑得像个毫无心机的少女。
“想过,”慕容恪的脸像是一汪湖泊,波澜荡漾,绽出醉人的笑容,那笑容将要刺入她心里去,“若你逃走了,那孤就把你的母亲收押,慢慢的,请君入瓮。”
沉容点点头,莞尔一笑,“我还以为,殿下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慕容恪正在她耳边撩拨的手突然静止下来,目光幽暗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唇边的笑在他看来是一种嘲讽——她总是知道该如何激怒他!可是他不能让她得逞,于是他冷冷一笑,道:“不要以为你自己很了解孤,孤原本就是铁石心肠、不择手段之人,若你能在孤身边待的长久,或许能一一见识到。”
沉容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