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过了大抵一个多月,天气渐渐转冷,人走在宫墙内都会觉得手足僵寒,身上的衣物也是一日多过一日,然而早上起身的时间依然照旧,并没有丝毫推迟。每日天尚未亮沉容就起身,在屋内点上蜡烛,洗漱换衣,然后就赶去朝露殿服侍太子起身。太子平日里行事虽有些不按常理,但对于晨起这件事是从来不敢怠慢的,清晨的朝露殿总是一番严整景象,宫人们屏息凝神,慕容恪也甚淡漠。
自那日沉容与太子坦白,太子对他便寻常了多,虽然崇文馆中她的座位已经安排好,她也日日去。太子若是上朝她就先赶过去,把瓷瓶里的花换了,然后打扫打扫,准备今日他要考问的内容。若是不上朝,她便跟着太子一同过来,她忙她的,太子只看书写字,并不多在意她的存在。中午用饭,便是按照规矩,太子用饭时,她在一旁候着,太子用饭毕,她才会开始吃。如此一来,她倒是安心许多,至于有没有所谓的失落,她暂时没有那闲暇去想。
可是即便如此,沉容依旧是整个熹盛宫中离太子最近、陪伴太子时间最久的一名婢子,有人艳羡到眼红,亦有人假意不屑,暗地里却去做一些坑害人的事。沉容在熹盛宫中孤军作战,幸好有慕容恪照看,不然早就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中——血肉模糊。
这日太子着公服上朝,沉容为他配上玉带,腰间挂锦绶玉佩,然后又为他理了理领子,手无意间触到他脖颈间温暖的肌肤,登时一愣,连忙欠身告罪道:“请殿下恕罪。”
慕容恪目光沉沉望了她半许,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蹙眉道:“怎么这么冷?”
朝露殿内不下二十个婢子,同时抬头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幕,一个个心中皆是五味陈杂,她们从未见过殿下对宫人如此温柔,甚至连宫中的诸位娘娘,只怕也只有太子妃有此待遇。她们哪个在这朝露殿的时间不比沉容长?太子殿下怎么就对这个半路调来的女人如此上心呢?如此一想,登时心中都多多少少有所不忿,只是碍于殿下的面子不能道出罢了。
沉容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存吓得心惊肉跳,本能的想把手抽走,无奈他不肯放,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沉容实在无奈,只得稍稍凑近慕容恪,低声唤道:“殿下!”
慕容恪轻轻在她手上捏了一下,看她穿的淡薄,放开手道:“多穿点,别病了。”
沉容长吁一口气,低低应道:“是。”
慕容恪出殿,殿内宫人全部低头下跪,等慕容恪完全离开,众人方才依依站起,殿内气氛登时和方才大不一样,却才过分克制刻意营造的压抑沉默现在不复存在,相熟的宫人三五围成一处对沉容指指点点,好在这里是朝露殿,宫人的胆子不如章华殿的大,也仅止于此了。
沉容不声不响,率先出殿,往崇文馆去了。
时气肃杀,已经一派冬日景象,崇文馆院子里的花几乎全败了,剩下的也是蔫搭搭的,完全上不了台面。沉容便去剪了几株翠竹,放在门边的瓷瓶里,倒也别致。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照常慕容恪回来的时辰却没有一点音讯,沉容托着腮对着窗外发愣,翠竹在风中摇曳,一点点仿佛绿到人的心里去,竟把沉容看的迷了。
“沉容,娘娘请你去一趟。”突然一阵突兀的声音传来,沉容蹙眉向门口定睛,见是一个稚嫩的小黄门,她在章华殿中做活时见过。沉容愣了愣,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问说:“找我做什么?”
那黄门一笑,“这我怎么会知道呢?姑娘随我去了便是。”
沉容心中犯怵,难道是为了今早之事?不过太子妃为人一向谦和,应该不至于生气做出什么事来。“好。我随你去。”
那小黄门在前面带路,一开始的确是往章华宫的路,后来到了转弯处应该向右,小黄门却往左一拐,沉容连忙拉住他说:“公公走错了,应该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