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容眼底幽光浮动,低头微笑不语,良久,方才语气浅淡回道:“那你就把我当成兄弟吧。”
李广德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最终只是咬了咬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行到正阳门下,看守的侍卫向他们需索令牌,李广德交出,那侍卫看他们只有一张令牌,心中生疑,绕着沉容打转,用剑柄拍了怕沉容的背,冷硬问道:“这是谁?”
李广德忙用手护住沉容,那剑柄就正好砸在了他的手上,赔笑着拿了一锭银子递到侍卫手上,“这是我的小妹,和我一同回去探望父母,上面就只给了一张令牌,还请大哥通融通融。”
那侍卫早已看出沉容是个女子,若是李广德刻意隐晦,他反倒会觉得有问题,但既然李广德坦诚,顶多也就是妹妹没有向上面请命,没什么大事,于是会意一笑把银子接过来,向外一指道:“走吧。”
“多谢。”李广德向那侍卫拱拱手,拽着沉容的衣袖便往外走,好不迅疾。
从皇宫一出去,便有东西两道长街,街市繁华,各样茶馆、酒肆、勾栏、店铺数不胜数,人头攒动人潮不息,从春到冬、从清晨直到深夜,喧闹之声不止。白日还算不得热闹,到了傍晚街灯点上,两串长龙般的街灯从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街市才真正热闹起来,穿行其中,方能真切感受到京城的繁华鼎盛,给人一种恍若梦境纸醉金迷的错觉。
沉容长久没有见过这外面的风景,有些怀念,平静的凝望着东街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看未到饭点而悠闲消磨时光的店小二,看街上三五成群跑闹的幼童,脸上始终带着平静而又温柔的笑,仿佛笼了一层和暖的天光。李广德不住的拿眼睛看她,一双懵懂的眼睛里渐渐显出痴迷。
“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这条街上哪家店最好吃。”李广德兴奋提议道。
“好。”沉容点头。
李广德摩拳擦掌,心想一定要在沉容面前好好表现,要想征服一个女人,首先得征服她的胃!他自己虽不会做饭,但凭着在京中混迹多年的经验,他已经全部吃遍玩遍——谁家的饭菜最香、谁家的酒最好喝,谁家的戏最好看,他全都一清二楚,等她带着沉容把这京城都玩一遍,他就不信这个女人还是只把他当兄弟!
李广德想着这样的好事,不由嘿嘿笑了起来,见沉容一脸困惑看着他,忙把嘴掩住,一径往潇湘楼去。
现在饭馆里还算不上很忙,有的是靠窗的好位子。李广德带着沉容上了二楼,点了一只芙蓉鸡、一份鲤鱼汤、一份雪盦菜、再来一壶菊花酒两份糖蒸酥酪,还要再点却被沉容劝住,说是吃不完,不要浪费,李广德方才笑着止住。最先上来的是菊花酒,李广德抿了一口,向沉容惋惜说这菊花酒应当深秋来喝才是最好,那种霜打菊花的独特风味,把清苦与浓郁融合的最好,现在到了深冬就有些流于厚重了。一面说一面为沉容也斟上一碗,沉容一般不喝酒,但看他这样高兴,这菊花酒也不是什么太烈的,便没有拒绝,捧起碗小心的酌了一口,两眼登时流转出光辉,笑评道:“还可以,是好酒。”
李广德哈哈一笑,把碗伸过去,“哐”的一声,两只碗发出清脆的交触响声,李广德一饮而尽,把底亮给沉容,沉容无奈笑着摇摇头:“我不行,我得慢慢喝。”
“这么清淡的酒不会醉,怕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李广德的眉目似乎比平时更加有神采。
沉容又轻啄一口,“便是不醉酒,一身酒味也是极不合仪的。”
“太子都不要你服侍了,你还纠结什么所谓的礼仪?”话一出口李广德便后悔,慌张又抱歉的看着沉容,为难道:“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只当我胡说。”
沉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两眸低垂黯淡无光,捧着酒碗的手有些颓丧的垂下去,酒被搁置在桌上,良久,方才回应李广德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的。我对太子殿下而言,已经是一个没用的人了。”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李广德一个从军多年的大老爷们,面对女人这样细微的情绪还真是束手无措,除了道歉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他第一次体会到嘴笨是多么吃亏的一件事……心中懊悔不迭,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没关系。”沉容抬头一笑,只是这笑容里,突然多了一些生疏的成分。一时二人无话,热菜上来,便只顾夹菜吃饭,旁边一桌的谈话偶有两句落入她的耳中,她身躯一僵,竖起耳朵聆听,大约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那是一桩关于太子的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