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孤要亲自对你说。”慕容恪脸上表情突然暗淡,沉寂了下去。
沉容一愣,“是什么?”
慕容恪兀自摇了摇头,笑着把沉容的被子掀开,沉容愕然地抵住他的手,警惕道:“殿下做什么?”
慕容恪淡淡回望她一眼,声音沉静如一汪秋水:“看看你的伤。”
沉容在他的凝视下一阵心惊,对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要映照到她心里去,她一慌,连忙把眼睛错开,同时也把手缩了回去。
慕容恪几乎是温柔的笑了笑,然后缓缓把她的中裤往上移,刚好可以露出大腿上的伤口,慕容恪轻轻的把包扎的细布解下来放在一边,拿出药瓶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再换一个新的细布包扎起来,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沉容的脸早就红的和冬天初晨的朝阳一般,偶尔用眼角偷看他几眼,心中漫生出无限美好的情感,她突然对此情此景生出了留恋——若是能静止于此,该有多好?她不必去想那些遥远的、肮脏的事情,万物归于沉静,就像窗外的这片天地一般。
“好了,”慕容恪重新为她掖上被子,莞尔一笑道:“明天应该就能结痂了,到时候你自己把它解下来就好。”
沉容愣愣看着她,总觉得他这话里有什么特别的深意,不过一时猜不出,便与他点点头笑道:“奴婢明白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慕容恪目不转睛望着她,眼里突然浮现一丝哀愁,细微如雨丝却还是被她发现,然后他微微扬了扬唇,漠然道:“孤还有一句话要说——从明日起,你不用再来服侍了。”慕容恪顿了顿,又道:“崇文馆也不必去了。”
沉容愣在当场,几乎不能理解他的话中含义——可恨他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白,她想装作不懂也不行。沉容咬了咬嘴唇,垂下两眸,声音清冷问道:“奴婢做了什么让殿下不高兴的事了么?”
“没有,孤只是不想看见你了。”慕容恪面无表情。
沉容的手不自觉的捏揉起被子,显出一圈圈难看的褶皱。既然身在皇家,就应当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恩宠和突如其来的冷淡有所准备,于是她合上双眼,点头道:“殿下请回吧。”
慕容恪的目光在她局促的手上停滞良久,终还是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门被带上的一刹那,沉容有种被抛弃的错觉,虽然她明白她和慕容恪谁也没有选择过谁,也就无所谓抛弃,但是这样悲凉酸楚的情感却一味的攀腾生长,蛮横、无理。
沉容淡淡的望了那门口一眼,忽觉长夜漫漫。
沉容在屋里一躲就是一个月,其深居简出绝对称得上是“躲”,这世间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是她的一方小屋清净。不用服侍慕容恪以后,她也没被派去做其他的杂事,每天都睡到自然苏醒,懒懒的起床洗漱,自在惬意,只是难免要看外面那些势利之人拜高踩低的嘴脸,原本这熹盛宫对她服服帖帖点头哈腰的一干人等,现在全都对她爱理不理,这也罢了,可气的是那些背后嚼舌根的,把她说的一文不值。
沉容没有兴趣与这些人争辩,期间紫雀来过一次与她叙了叙闲话,两人许久不见多少会有些生疏,但过一会子便解了嫌隙,还是同从前一样。沉容在屋里镇日无聊,也盼着能有人来解解乏,今日晨起不多久,就有一个小黄门过来,二话不说塞了一张纸条给她,沉容在后面“唉唉”叫了几声,那小黄门却似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就跑了。沉容无奈,只好把纸条捡起来,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两排小字,字体算不上好看,但多少称得上是清峻:
沉容姑娘,自上次一别已有月余,某得知姑娘处境艰难,心中焦急无所适从,只有一物相赠,请姑娘不吝大驾,某立于熹盛宫东南角门迎候。
落款为李广德。
沉容吃惊不已,拿着纸条的手缓缓垂下。她万万想不到当日的匆匆一面——她几乎都已经忘却的一面,竟然给别人落下了情思牵绊,也不知是应当高兴还是应当悲哀。
沉容移步到镜子跟前坐下,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乌发,用梳子一遍一遍的梳理,凝望着镜中自己一对乌黑的瞳仁,渐渐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