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把柏雾拉下舞台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没考虑过赛后记者会，也完全忘记了场上还有那么多的摄像机。一定要回答个理由他估计只会说：“她不是哭了吗？”

孙翔把柏雾拉到了场馆后面停车场的灌木丛旁边，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完球，回去估计要被经理骂了，他撇了撇嘴，用余光打量着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少女。

“喂，你……”孙翔咳了一声：“你不会是被呼啸的给欺负了吧？”

柏雾的兜帽动了动，她摇摇头。

孙翔皱眉：“那你哭什么？你比赛赢了不开心吗？”

柏雾沉默了会儿，用沙哑的声音问：“……有纸吗？”

孙翔掏了掏兜，说你等着，然后往场馆里面跑去。

柏雾趁着没人摘下了兜帽，总算可以从闷热的帽子里出来透透气，她用手拨弄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发丝，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

还是搞砸了，她心里有点苦涩。

不该这样的呀，也许她就不应该上台，为什么要犯倔呢？有什么必要呢，她最后还因为脑子不清楚跟着孙翔就跑掉了，会给呼啸公关和队友们带来麻烦的。

柏雾这么想着，却对带着她离开那个灯光视线交汇地狱的孙翔产生了一点感激。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会这么救济——是的，对她来说等于救济——对手。

当从厕所薅完纸巾的孙翔回来时，就看见柏雾乖乖坐在石墩上，略微凌乱的发丝有些蓬松，看上去像是一只落魄的流浪猫猫。

看见他的身影，那双惊人好看的眼睛亮了起来。

孙翔没敢继续看她，狼狈地移开了视线，甚至没听清楚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因为耳朵里的噪音太大。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耳鸣还是心跳声，也许是场馆里人欢呼的声音……总之，这些杂音让他有点无法正常思考，有些轻微的眩晕感。

在看着柏雾时，这种感觉更甚。

所以孙翔决定不去看她，把手里的纸巾塞在了柏雾的手里说：“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男厕所弄点来。”

“谢谢。”柏雾礼貌地道谢。

她擦了擦脸，粗糙的触感让她变的更为清醒：“孙翔，对吗。”

“嗯哼。”孙翔撇过头，不用正面对着她。

“你知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柏雾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奇妙感觉，嗫嚅了半天说了句废话。

孙翔“哈？”了一声，说：“废话，我不就是把你给带出来了吗……等下，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在说我比赛表现吧？”

柏雾被他逗笑了，她笑了一会儿说：“才不是呀，你比赛打得很好！”

“……还用你来说？”孙翔咕哝。

柏雾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我……我有社交恐惧，刚刚在台上是因为焦虑发作了才哭，其实我的队友都非常好……我的对手也非常好，我哭只是因为我有病。”

她说到这，又觉得有点难过了，这次是情感上的想哭。

如果不是社交恐惧症，柏雾并不会随意挥霍自己的泪水，所以她选择沉默。

孙翔在她说到一半时转过来看着她，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和我pk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发病？”

柏雾愣了一下，说：“有一点吧。”

他握紧拳头低吼了一声：“可恶……！”

孙翔心头涌上不甘心，他对柏雾放狠话：“下一次和我pk的时候，不许犯病！我要和完全体的你打，而且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输！”

柏雾想笑，心里还有点雀跃，她郑重地点点头：“嗯！下一次、再下次……每一次，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和你打！”

她露出笑容：“约好吗？”

在夏日的阳光下，她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挥之不去的盈盈水光，那抹笑容称不上有多开朗，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神色实在是十分真诚又动人，牢牢印在了孙翔的脑海中。

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低声道：“嗯。”

半晌，他涨红了脸，这次是真的因为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了！行了行了，你叫柏雾对吧，我记住你了。”

然而，一只手如同幽灵般搭在了孙翔的肩膀上，把他拉出柏雾的视线：“你小子好得很哇，你记住了谁！？”

是方锐。

他脸上有汗，喘息也很急促，但看到柏雾时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没事吧，他没欺负你吧？”

柏雾把手里的纸撕掉一块，把没擦过眼泪的部分递给了他：“放心，我很好……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