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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完了那孙指挥使,皇帝又道:“燕二已经过了及冠之年了吧,成日里这样混账,太不像话。”
高公公垂眉给皇帝布菜,不敢回应。
贤王党兵部尚书满门覆灭之后,其他五部三司也跟着风声鹤唳起来,都是久居官场的老狐狸,人人都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里嗅到了一种“杀鸡儆猴”的味道。
皇帝在这一片心惊胆寒中,享受到了身为君王睥睨天下的权势滋味,□□专断地提拔了此前一直在兵部被压迫的兵部侍郎,柳祥和为兵部尚书。
刘祥和背后没人,进了兵部之后一直被洛尚书压着,官职不上不下,有才也无处施展,也没人想要拉拢他,反倒让他成了个三不靠的清官,皇帝对他满意得不行。
皇帝为了将他长久地固在保皇党上,还在后宫大肆恩宠他的女儿,正是后宫的沈贵妃得罪皇帝失宠之后,捡了大便宜好生侍寝的那位,一时圣镌正浓,连升了好几级的柳氏嫔妾,现在已经位居四妃之一。
如此一来,兵部和八大营,也就是京都的半数兵权都握在皇帝手中。
剪了贤王的羽翼,就得适当喂他一点鸟食。适当地提一把燕今宵,就算是同时安抚到燕今宵和贤王党,一举两得。
御人之道,不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么?
高公公给皇帝盛了两勺莲子羹端过来,皇帝细细啜饮,道:“就让燕二去禁军里待着吧,哦对,回头再叫上苏稽,他俩一起去猎场忙活去。”
皇帝将苏稽放出来后,却一直没有开口让他回南疆去,苏稽一直暂住东宫,成日里也是无所事事地到处晃悠,把他俩捆在一处,也是很妙的决定了。
禁军眼下总权握在皇帝手中。
苏稽和燕今宵眼下分站两位皇子,他们本该天生不对盘。把他俩安排到一处,就不怕禁军会被他们谁独占了去。
谁也占不到便宜,还能让皇帝落个好名声,皇帝对这一处置满意得很。
皇帝脑子里琢磨着这些,汤勺在他手里轻缓地搅弄着碗中的清汤莲子羹,就像是在以一种俯瞰的姿势玩弄天下般,运筹帷幄。
“朕的天下,朕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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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后,八大营果然接到了宫中的旨意。
令燕今宵到禁军营里当值,与苏稽二人各领左右卫一职,掌管禁军要务,即刻去往猎场帮扶猎场布置准备。
孙破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杖责六十,调发狱所。
孙破之罚,由徐总督亲自监管执行。
接到圣旨那一刻,孙破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去了。被人拖着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地求原谅,但是没人鸟他——既知今日,早干嘛去了?
徐连策跟着过去,眼瞅着孙破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到行刑完了,他才从怀中掏出早备好的伤药塞进孙破手中,而后公事公办地将人送去了狱所。
等徐连策回来的时候,燕今宵还没走。
他还站在营房门口,身上还穿着徐连策给他的那身白色中衣,——嚣张如燕今宵,刚刚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衫,算是衣冠不整地跪在地上接旨的,不过没人会在这个关头计较他穿什么。
他真的任职当差了呢!
虽不算是他梦寐以求,但好歹也算是入了军,从了武。算是迈出了一步理想的脚印。按理说,他就应该高兴的。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
他站在营房门口,看着身穿二品总督官服的徐连策朝他慢慢走过来,就觉得他那一张明媚笑脸像个想要骗吃小孩的大尾巴狼。
“恭喜你啊,小……燕二公子。”徐连策笑眯眯地道贺。
掌心摊开,就是那枚玄铁打造的木仓头:“看,我说了送你就是送你,没骗你吧。”
禁军的兵器与八大营领的是一样的,不过禁军有更多选择权,并不一定都用长缨枪,也有喜欢使刀剑的,这个可以自行选择。
燕今宵既然喜欢长缨枪,那等他正式入职禁军之后,拥有一把自己的长缨枪就太理所应当了。
燕今宵半晌没动,睨着他手掌心里的木仓头半晌,并不激动了,道:“徐总督料事如神,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这口气疏离得很,就好像昨晚上俩人没有窝在一起打地铺似的。
徐连策一时没说话,就这么清清淡淡地盯着眼前人,燕今宵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只道:“我去找苏稽,明日就去任职了。”
他垂下眼,手快速地将他掌心里的枪头拿捏过来,徐连策下意识地收拢掌心:“等打成型了再给……”
燕今宵道:“不用,我自己找人弄就行。”
他把木仓头攥紧在手心,抬脚就走,侧过身走过去的时候,又说一句:“衣服我晚些时候再给你送回去。”
正巧这时候云敬从外头进来了,见燕今宵来去匆匆的样子,十分的茫然,呆呆地看着往日的燕小流氓以一种坚持可以称作旋风的速度跑出去,
再转眸看向自己的主子,十分的疑惑:“爷,你没把这位小祖宗哄好?”
徐连策磨牙,攥了攥手指上的玉扳指,道:“谁知道这小崽子抽的哪门子风,搞得好像老子辜负了他似的。”
他油兵痞子一个,其实就没哄过人,好不容易拿出全部的耐心来哄个人,没成想还越哄越糟糕。
徐连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正也恼火呢,就像是有一百只无头苍蝇在脑子里乱转,愣是找不到出路似的,突然听见云敬以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他,欲言又止。
徐连策看他。
云敬也看他。
吞了吞口水,道:“爷,您还真辜负了他。”
徐连策:“……嗯?”
云敬壮着胆子,一口气把话说完:“您老不仅辜负了他,还送了个媳妇儿给他。”
徐连策:“……”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