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死去的付远昀,他不禁在想,如果此人仍在自己的身边,他会给予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是演一出好戏,假意消除他的顾虑,随后他们再从中寻得机会加以逃脱?还是按兵不动,表面上听从他的安排,实际上却是在想着对策,借机争得一线之机?
想象之中的美好,往往带着几分令人心碎的凄凉,想着这些的杜德锋,的确是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味道,可是在他想到了付远昀在他怀里逝去的画面时,他的美好不禁被打碎了。
碎了一地,也无人愿意去收拾,他只有自己弯下腰,一点点地用手拾起,纵然双手会被这些坚硬的锋芒弄得满是伤痕,但他也没有顾及到这些,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怨不得任何人,而他也早就注定了,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便是他应得的惩罚。
杜德锋的这些念头,并没有让范先生察觉,他开车的手依旧很稳,思绪也没有超出他的范围,他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最好的状态,道:“对于一个想要你死的人,你会有一种什么样的看法?是继续伪善下去,和他好好周旋一番,还是直接撕破脸皮,和他硬碰硬的干一场?”
杜德锋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车座上,裹紧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便闭上了眼睛,再度沉睡了过去,范先生没有听到他开口,透过后视镜,才发觉他是静静地睡着了,虽然他不知此人的所为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但他没有打扰到此人,专心地开着车,不知不觉间,他们距离南陵城已经不算遥远,如果以此车程来看,估摸着到了清晨,他们就可以到达南陵城外的那一片树林,而再往前开上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到达主城门口。
时间本来就是用来精打细算的,在自己下决心去执行这一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对自己制订了十分严格的标准,他不容许自己出错,也不容许自己的所想,会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可是上天并不怎么厚爱他,在他计划得分外顺利的时候,他的棋子却脱离了他的掌控,死了。
这让他的心里本能地生起了一些高程度的警惕观念,他仔细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故而他到了最后,他舍弃了自己一直利用着的姚念珺,选择独自一人去完成接下去的事情。
这样的做法,并不一定代表着对她不够信任,可面对着自己精心所想的计划,说到底,他比谁都要仔细,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想放过,而每一个人,他都务必要得到最好的安排。
安排得不够到位,或是不够融会贯通,做不到走这一步,就能达到好几步的做法,他就不能一天放下自己的一颗心,以前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这样,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只要此人有了一点想要脱离自己的念头,他都会是一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对待死去的付远昀是这样的想法,对于身后的这位杜少帅,也同样逃不开这个真理对于自己的束缚。
坐在身后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他的想法太多,不利因素也太多,或许他的这番入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冥思苦想着,要用何种方法对付自己,他绝对不能大意。
只有用着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个人,以防他借机使诈,好在此人睡得一直都很安稳,直到自己将车开到了那片树林里,杜德锋才算是愿意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看着车窗外的天色已是微微亮起,而这辆车依旧在开着,道:“真是辛苦范先生了,让你足足开了一个晚上。”
他说着这话,便有些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看着此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模样,只是笑了笑,道:“怎么了?范先生?你为何不说话呀?是不是因为,到了这里,让你勾起了什么往事?”
这一次的范先生,倒是没有再拥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而是不自觉地惋惜了一声,道:“好好的一个付大郎君,怎么说死了,就死了?让人觉得颇感意外,也让人觉得备受打击。如今重返故地,不知道少帅会有何种心情,只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绝对快乐的那一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