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快要忍受不下去的时候,赵晗如的双手却力度极好地轻轻揉起了她觉得伤痛的位置,不仅是这么做了,还出言宽慰着她,大夫很快就会到了,一切的苦难都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人都是要向前看的,过了这道坎,希望也便会接踵而至,即使真的看不见也没有关系,自己会帮她找回那条路,让她可以安心地走下去,再无任何烦忧。
于嬷嬷听到她这么说,眼泪顿时滑落了下来,心里除了感激,便是内疚和自责,只是赵晗如却没有让她说这些话,但于嬷嬷心里的这份感受,她却能与之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的并不是于嬷嬷身上的伤,而是于嬷嬷经历丧子之痛的每一种心情,她都曾依次体会过,不仅是体会那般简单,那些深入骨髓不敢去忘的记忆,她都无时无刻地在梦境里依次承受着这份极致的伤痛,无法忘记,更无法放下。
顾哲渊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直到程清渊将周大夫请进了府,他才收起了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周大夫,道:“病人就在这里,周大夫赶快看一下吧。”
周大夫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位子上的于嬷嬷很是不适的模样,赶忙点了点头,行至那一边,对赵晗如极为规矩地行了一礼,赵晗如看到他来到了这里,手里的举动也适时停下,将空间留给了周大夫,自己则让顾哲渊将陈大带到另一处进行审问。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赵晗如对于于嬷嬷毫无保留的关怀之情,也许是因为陈大的心里当真开始有了浓浓的愧疚之意,刚要拉着他往别处而行,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所有的实情对着两人和盘托出,连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都说得格外详细。
赵晗如听着他说了那么多,还有脸上做不得假的悔恨情绪,对于他的态度也就没有适才那般排斥和厌恶,道:“想要赚钱,可以有很多的方法,用不着以别人的性命来要挟。我不相信你从刚出生开始便没有家人,我也不相信你听不见于嬷嬷言语之中的愤恨和无助。大家将心比心就能明白一二,我也不想再说太多,只是希望你今后好好做人,切莫要再伤害谁的性命。”
陈大确实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此时的他也不再追问赵晗如为何要派高手杀自己,他很理解若是她不那么做,事态只会更加严重,而他们仍然会继续逍遥法外,对于冤死的人显然是极大的不公平。
他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故而犹豫了一会儿,略显无措地开了口,道:“她的儿子是我害死的,不如就让少帅开枪毙了我,算是一命抵一命,可以吗?”
回答他这一句话的人并不是赵晗如,而是押着他来到这里的顾哲渊,他只是极为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不会改变的事实,道:“即使你真的死了,又能挽回一些什么?于嬷嬷的儿子已经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承欢在她的膝下,为她养老送终。你说,你这么做又有何别的意义呢?”
陈大听了此话,只能不住地磕头赔罪,然而即使他磕再多的头,都挽不回一个人的性命,死了便是死了,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自己娘亲一面,而他的娘亲势必会活在没有孩子的阴影里,一直孤单地生活到老。
这件事情到此便是划上了最终的句点,由一本几个数字不太正常的账册,继而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这样一出世态炎凉的悲情戏,赵晗如是没有想到过的,对于这其中的波折,她无法轻易言明自己心里的情绪,只能选择一声叹息来概括。
顾哲渊看出了她的心情并不太好,故而开口劝慰起了她,道:“晗如,你不是也说过,人都是要朝前看吗?既然这些已经都过去了,你也应该好好调整自己的情绪去迎接另一段生活。不是吗?”
赵晗如知道他说得不错,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关切之意,只是缓缓露出了些许笑容,道:“我知道的。皓轩在聚仙楼宴请了苏老爷子,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那里,我有点不太放心,就先行过去了。对于陈大,顾大哥就随意处置吧,只要让他记住教训就好。”
顾哲渊知晓她的意思,瞧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也不禁叹息了一声,只是眼神里依旧掩藏不住过多的落寞,道:“只要这是你想要的生活,我都会好好地维护下去,看到你能幸福安乐,我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