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忍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见他不出声,他继续说道:莫不是因为那钟离明?你不用动气啊,我也输了比试,这不是还好好的。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有一种苍凉感。启玥。
启玥顿时直视他,表明自己有在认真听。
你觉得钟离塔如何?
他思忖一番,缓缓道:都挺好的啊,除了那些人针对你的时候。
钟离卿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口中淡淡地吐出一席话,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们针对我是有原因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异类。血脉不纯却又于修行有天赋,但也正因如此我不会修仙道。
沉默许久,一瞬间仿佛脱去了稚气,露出有生以来最严肃的神情,正色道:以后我也会护你周全,定不负你。
他一直以为钟离卿天赋异禀,众人皆仰视他,钦佩他,却不知他一直处于大家的孤立中。亲眷弟子故意孤立他,其他内外门弟子即便想接近他,怕也是无用之功。若是贸然接近他,只怕也会被一众亲眷弟子针对。
而所谓卿公子的称呼怕也含着讥讽之意,嘲笑他徒有彬彬有礼,翩翩公子之姿,却没有配得上这称呼的出身。
他方才想到茶壶,便来了桃花峪,想必每次他都孤身一人来这里寻个清净,那钟离塔他的出生地,竟无他的容身之所。
与他相比,自己的处境真是好上太多了。仿若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潭。他也不是因为同情才说出这番话,他觉得钟离卿是个隐忍不言,坚毅不屈的男子,断然不会需要别人的同情苟活!
他如今只觉得,如此良人,值得相交。出身不好又何妨,他宋启玥可不在乎这些!
钟离卿原本色淡如水的神情终于有了波澜,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他清逸的声音悠悠地从头顶传来,在耳边荡漾不散。卿三生有幸。
从桃花峪回来后,他们就听说了五月擂主是钟离明。一众对这无羁擂台无甚兴趣的亲眷弟子们突然开始了激烈的竞争,在台上都使出浑身解数,争得是不可开交。
自打钟离卿输给了钟离明,他们二人就再没参加过无羁擂台。每天除了练琴,便是喝茶,修炼,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自此他们二人形影不离,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基本上宋启玥都在钟离卿房里。
一只玉手提起棕褐色紫砂壶,缓缓的倒入刚刚煮沸的潭水,其动作似蜻蜓点水般优雅好看。他的如墨长发偶然滑落到胸前,面容被茶水的腾腾热气熏染成了粉红色,看起来娇嫩欲滴。长长的睫毛微微濡湿,衬得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茶杯推到了宋启玥眼前,他自己伏下身子闻了闻茶香,才抿了一口。
宋启玥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卿,一只素手轻握桌上摆着的紫砂茶杯。茶杯呈棕褐色,质地古朴。他细细打量起来,灵光一闪对着钟离卿说道:你教我沏茶吧。
钟离卿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怎么突然想起要学沏茶?
他迟疑了一会儿,技多不压身嘛。
钟离卿沉吟片刻,那你过来。
他断然不会承认,他方才看钟离卿极为顺眼,举手投足间尽是谦谦之态,文雅之极。所以才萌生出要学沏茶的心思,何时他也能当的起公子二字?便是钟离明等人有讥讽之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卿公子的确有公子之仪。
他静悄悄地凑过去,钟离卿耐心道:沏茶看似容易,但想沏一壶好茶,实则不易。
泡茶之前用开水烫壶,一则可去除壶内异味,再则热壶有助挥发茶香。
他趴在桌上静静地听着,分外惬意享受。
钟离卿一边为他示范,一边徐徐讲道:一般泡茶所用茶壶壶口皆较小,需先将茶叶装入茶荷内,再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茶量以壶之三分之一为度。
钟离卿凝眉看向他,你可有认真听?
他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语气轻松诙谐。认真,特别真的那种!
钟离卿一副肃穆神情即刻被打破,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启玥啊启玥,我能使汝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