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弟子有惊无险,脱离狼口,几日休整之后方回过味儿来,无缘无故怎会有如此多的狼群袭击他们?第一回是狼妖王携狼群夜袭,是为了一块琉璃。第二回又碰上一群狼兽,莫不会太凑巧了吧?便是为了袭击他们,也没必要集群山群狼之力合围他们,把他们弄死却费这么多心力,他们图什么?不会也是为了莫须有的琉璃来的吧。有了如此考虑,种种猜测流传到整个宗门。
甚至有人专门为此回戚风山庄询问惯有无尘书生之称的钟离尘,世人皆言:戚风山庄一书生,指间无尘通古今。
弟子问之:为何遭此一劫?
离尘答曰:命不可忽,天不可违。
一晃眼到了年底,十二月的冬季,无羁擂主诞生的时刻在即。上一年的无羁擂主之位是顾少陵,不过那时没有太多亲眷弟子参与,而今年的无羁擂主之位要难得多。
宋启玥总共获得两次擂主,三月、四月。十月擂主是他同钟离明的对决,他实在对他的灵兽没甚信心,所以擂主之位直接让与了他。
眼下是最后一次擂台赛,对面玄衣加身,手持葫芦箫,一双深邃眼眸目光炯炯。唉,怎么就过不去钟离明这道坎了呢?
葫芦箫音色低沉柔和,忽而高亢若刺破长空,忽而低沉若堕入谷底。凄凄切切,贯彻云霄,台下的人已或多或少都会头晕目眩,入了他的耳却没甚影响。
钟离明微微色变,急切一声刺空长鸣,他顿时觉得脑袋一片嗡鸣,眼前惊现数道重影。
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透明水晶,霎时间迸发出七彩流光,一个曲声丝丝缕缕传来。
曲声悠扬清脆,只听得潺潺流水声,忽而似小桥流水,忽而又似高瀑流水,一波浪潮烈地似击溃灵魂,又是一波浪潮头颅如经震荡,台下皆是头晕目眩,唇色苍白惨淡,更有甚者直接吐在地面。
这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曲子aashaash《忘川秋水》不知这小子从哪里拿的留声水晶。
最气人的是,他们在此处虚弱地难受,他在台上一点异常都没有,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钟离明弓着身子,面色苍白,虚弱地道:你为何不受影响?
许是我长相十分俊美,这水晶不忍看我痛苦罢。实则留声水晶替他挡了威力罢了。
说罢他随手弹出一道水柱,直击赤狐额头,一下被冲击到台下,不能动弹。这庭主的琵琶就是厉害,连赤狐也变得虚弱无力。灵兽下台,便视作战败。他赢了,赢得了无羁擂主之位。
钟离盈面色怪异,轻巧一点跃上台,今年的无羁擂主便是宋启玥,你欲师从何人,只管说,我定会满足你。
一年未用的速成道法今日总算派上用场,这留声水晶取自钟离塔,方才曲声出自钟离盈的手笔。钟离塔中不定时传来的声音除了弹奏者的曲声,还有这留声水晶里记录下的声音。这种水晶被镶嵌在墙砖中,是特意用来惩罚被关在塔中弟子的。
早前便被抠了下来,钟离卿换了一块普通水晶上去,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曲声对他无影响也是得益于这水晶,副作用全被它抵挡下来。
少年一袭湖蓝锦袍加身,身姿清瘦挺拔,如松如竹。一双仿佛望穿前世今生的眼睛,笑起来如弯月般明净透亮。
少年遥遥一指,自重重人群中将他选中,我要拜他为师。
钟离卿身上一下汇聚所有人的目光,成为全场焦点。他一对剑眉高挑,双眼淌满潇洒恣意,似乎在说你可不能拒绝。
钟离卿轻点头做出回应,我定竭尽所能,不负期望。
宋启玥拜过师后被叫来姑姑房里,他从门口探头进来,心下疑惑,也不知此行是生是死。姑姑,你叫我来何事?
宋含楚正于桌前正襟危坐,面色凝重。把门带上。
他心下暗暗发怵,莫不是做错何事又要罚他吧?
战战兢兢地坐在姑姑对面,她才开口。既然拜钟离卿为师,便随他好好修行。
她左手搁在桌上,食指中指并拢轻点桌面,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言。还有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从今往后我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我侄儿不学无术,懒散无事。
他听此言,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深提了口气,这是警示他好好修行,不要惹祸生事,以后再惹祸也许无望求助姑姑了。
他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姑姑,你放心吧,这一年里我还是有心修行的,日后也会持之以恒,坚持下去。
那便好,卿儿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好好同他修行,精进的可不止修为,还有为人处世之道。
他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姑姑,你怎么竟夸他了。
宋含楚横眉竖目,厉声道:我还不了解你,一夸你尾巴就翘上天。你若是经夸我日日夸你也无妨!
他顿时哑口无言,姑姑说的都是实话。
纵是如此,他也不甘心。那我便处处不及他吗?
先不提精通技艺,修行之事,暂且只论仪态。卿儿自有君子之风,言谈落落大方,举止又文雅得体。再看你,她刻意顿而观之,言谈随性恣意,举止粗俗不雅,如何同他相提并论?
他沉默不语,他平时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如今被自己的亲姑姑如此奚落?自己原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可人生在世须尽欢,活得轻松自在一些有何不可?难道非要在意旁人的意见?
他是如何都想不通,不过他也不屑就此事同姑姑大肆辩论一番,两人想法大不相同,便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嫩芽初开,万物复苏一季;山花烂漫,枝头鸟啼一季;凉风习习,萧萧瑟瑟又一季,这便是转年的秋季。
宋启玥闷闷不乐地坐在饭厅,一改往日吃饭神速,反而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戳没吃完饭的碗底,一下又一下,铛铛铛地敲击在心上。
你又怎么了?
他咬着筷子,嘴里含糊不清。我没事儿。
宋启钰甚是了解自己弟弟性情,搁下手中筷子,道:你是因为快走了所以不高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他烦躁地托着下巴,抬眼看顶上的梁子。千里迢迢的路程,如何见得到。
如今钟离卿成了宋启玥的师父,理应循循教导之,让他随行也未尝不可。这么想着,她使劲儿往口中扒饭,随口一说,大不了想办法让他陪咱们一起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