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盏又生生忍受了他的一爪,肩上鲜血喷涌。
她终于将他引至山坳,捏开传音符,狂笑一声:“逸芙,插旗!”
瞿如一愣,还以为她在念什么口诀。紧接着他所站立的地方无尽神辉乍现。
漆黑的天空中,竟出现了两轮月亮!
双月皎皎,将天地照得透亮。
时盏指着瞿如,笑着抬袖擦去嘴角的鲜血,目露藐视:“所以,妖就是妖……没有脑子!”
“你!”瞿如属于半妖的本能,嗅到了致命的威胁。
困妖阵起,时盏融合着一身的灵气,在虚空中甩出八十九道长鞭,鞭风搅动风云,紫电如蛇,灿烂到极致。
但瞿如是上古半妖,他虽然受困妖阵影响,仍咬紧牙关,振翅掠出,与时盏勉强对峙。
沈枭对阵法颇有造诣。
他眯起眼观望片刻,忽然抬手一指远山中的幽光,命令道:“菀儿,你去拔了那处的阵旗!”
林菀忙跑了过去。
果然,在两棵参天古木之下,有两面红色的小旗帜。
她刚上前,二人赫然出现,将她截住。
林菀认得她们,她皱起柳眉,道:“你们是城哥哥的后人。”
林逸芙翻个白眼,“别把老祖叫那么恶心。”
林城子找了个林菀当道侣,林氏上下颇有微词,可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有林逸芙性子火爆,完全不给林菀面子。
林菀脸色微红,咬牙说:“你们知不知道,让你们护阵的人是谁?她是隰海魔宫的妖女,是叛出师门的女魔头!你们怎能与她为伍?不怕堕了林氏的威名吗?”
林惜蓉饶是好脾气,闻言也恼然:“林道友,我们的朋友我们心中有数,无需你指摘。”
“可笑可笑!”林逸芙最讨厌别人管她,指着她骂,“你不过是老祖养的炉鼎罢了!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本姑奶奶?”
“炉鼎”二字狠狠地刺了下林菀。
“你们是林家人,我不想跟你们打……”
她咬着贝齿,祭出缚龙索,“再问一次,你们让不让?”
“不好意思,我们两姐妹行走江湖,义字当头!既然答应了时道友,就绝不会让步!”林逸芙和林惜蓉对视一眼,一人横琴,一人握剑,死死挡住阵旗。
林菀眼眸冷了下来,“好,既如此,我就得罪了。”
说完,她抖开缚龙索,三人战成一团。
林氏二女修为比林菀低,但林菀顾及她们是林家人,不敢下死手。她一掌斜劈而出,将林惜蓉的焦尾琴掀飞,同时屈指一弹,劲气迸溅,林逸芙横剑溃散,倒飞出去。
眼看即将撞上巨岩,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林逸芙堪堪被人一把接入怀。
“林三小姐,你没事吧?”何竞扶起她,擦了擦额上细汗。
林逸芙脸色一红,从他怀里跳出来,剑指林菀:“何前辈,你来得正好,拦住她!”
何竞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他加入战局变成三对一,林菀顿时左支右绌。
困妖阵起了作用,瞿如逐渐体力不支。
时盏鞭风已至,在空中留下道道虚影,缠绕上他背后的黑色大翅,一道诡异符箓贴上他眉心,磅礴的力道钻入识海,如同锋利刀刃寸寸碎裂他的骨骼筋脉。
瞿如剧痛地吼叫,脸色瞬间煞白,瞳孔瞪大。
时盏这才得以喘息,神识一扫,林菀跟何竞、林逸芙、林惜蓉斗得难舍难分。她竭尽全力从天上轰出一掌,林菀慌忙避让,捉襟见肘,不慎让林逸芙一剑划破腰腹,鲜血喷涌。
同时,八阶月息冰蝶,面对青龙毫无还手之力,随着青龙发出一声长啸,它张开小山似的大口,利齿将月息冰蝶咬成两半。
喀嚓——
冰蓝色的蝶翅一分为二,黯淡无光。
契约灵兽的主人遭到反噬,林菀神识剧痛,不敢再继续交手,捂着受伤的腰腹,狂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仓皇后退。
青青维持不了太久青龙成体,吞下月息冰蝶后,失去意识,直直坠落。
何竞眼疾手快,飞身而上,将它倏然变小的身体抱回怀里。
瞿如受重伤,紧跟着从空中跌下。
一代叱咤风云的上古半妖,浑身筋脉尽碎,摔至地面,仿佛一滩肉泥。
“瞿如!”林菀忍伤跑过去,泪如雨下,往他嘴里塞丹药,用灵力护住他的经脉。
瞿如嘴里喷出黑色的血,翅膀颤抖,尤未立刻死去。
时盏坚持不住,半跪在某处山腰,眼底满是不甘心。
还不死!
这就是瞿如作为男主,天道对他的偏爱?
全场死寂,众人望着天上的两轮月亮,说不出话。
时盏以一人之力,从白天车轮战到夜晚,这等修为,如何让人不为之震撼。
林菀跪在地上,抱着瞿如,对沈枭呜咽啜泣:“师父,算了,我们逃吧,不要跟她打了……”
她容貌损毁,瞿如将死,师父受伤,契约灵兽也被青龙给撕碎。
她耗不起了,她认输了。
什么天道宠儿,什么浮光界的修炼奇才……
她不是!
她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岂料,沈枭霍然站起,手中握着寒霜剑,眼底闪烁着精光,“菀儿,你知道么?这个时候,我们才该真正出手。”
林菀泪眼茫然。
时盏捂着肩头洞穿的伤口,正欲原地调息,察觉到危险临近。
她敏锐地侧翻躲开,原本所处的位置被一道剑气划出深深沟壑。
时盏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只见沈枭手持寒霜剑,脚踏着一根纤细的树枝,与她隔江对视。
月光之下,他身姿缥缈宛如仙人。
时盏这才发现,沈枭一直在隐藏修为。
他不是元婴中期,而是出窍初期!
沈枭横剑在手,对她眼中惊疑的神色感到满意。
他轻轻弹剑,笑着感慨,“时盏,你入我座下二十年,我从未教过你什么,说起来,算是我的失职。今日,看在你早逝爹娘的面上,于你临死之前,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手中寒霜剑光芒大盛,剑气横扫开来,截断奔流的江水,“何为养精蓄锐,何为伺机而动,何为……藏锋!”
藏锋。
藏起锋芒,在最后关头,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围观的众人一看,皆惋惜道:“这下时盏必死无疑了。”
她被车轮战消耗这么久,面对掩藏实力的沈枭,焉能找到生机。
沈枭一剑分割江水,如贯长虹。
何竞自知实力低微,却也施展全身法术;林惜蓉拨动琴弦,林逸芙挥出一剑,三人同时出手,将这道剑气稍稍一阻。
但沈枭于剑法精湛,这一剑,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将三人掀飞出去。
时盏探出手指上仅剩的符箓,于虚空中一划,堪堪接住了沈枭毁天灭地的剑意。
身上红裙被纵横剑气割裂褴褛。
她深知,今日和沈枭定要拼杀个你死我活。
没有谁会来救她,没有谁会来帮她,沈枭更不可能留她一命。
身后别无退路,希望,只存留在自己手中!
时盏咬破舌尖,爆喝一声,抖开苍云鞭,朝沈枭攻去。
沈枭脸色一冷,举剑迎上,“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璀璨耀眼的剑气裹挟着可怖的力量,撕裂空气。
时盏勉强应付三招,苍云鞭被剑气横扫,鞭稍发出砰砰砰连续炸响,紫电光芒暗淡下来。
本命法宝受损,时盏气血翻涌,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她忙将苍云鞭收回识海,面对沈枭滔滔不绝的攻击,祭出身上所有法器符箓。
夜幕中,光芒闪烁,天地亮如白昼。
何竞灵气枯竭,倒在地上叹气:“这可怎么是好啊!”
若是月明回来,发现时盏被沈枭斩杀,他这个表叔如何交代?
沈枭不愧是剑修中的佼佼者。
每一道剑招都千变万化,蕴含茫茫剑意,锋芒无量。
时盏的法宝符箓消耗一空,到后来,她根本避无可避。
一寸长,一寸强,赤手空拳的时盏落了下风,被沈枭一剑刺中左肩,那里原本就被瞿如鸟爪洞穿,剧痛袭来,时盏疼得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