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据讶异抬眼。
时盏低头绕着腰带上的一缕流苏,叹了叹气,“是我固执了。”
她不能将越北自私的局限着,他该有自己的交际,拓宽自己的思想。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去找越北。”时盏释放出磅礴的威压,一字字威胁,“但是,你若敢算计他一根头发,我必饶不了你!”
宋据好比背上压着千斤巨石。
她傲然而立,眉梢微扬,满脸凌厉冷意,正极力的维护另一个男人。
宋据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他垂下眼,俯首应喏。
时盏震慑了宋据,回到玄霜宫。
黛瑛已经离开,越北正一个人坐在石桌前解那九连环。
“时时。”
越北朝她扬起笑容。
时盏收敛所有沉重的情绪,坐在他身边,问:“解得开吗?”
越北忙给她表演,解开两环后,出现青鸟虚影随着乐曲起舞。
“时时,好看吗?”
他一开始不会玩,但看宋据玩了两次,立刻牢记于心。
时盏抬指戳了下青鸟虚影,微微一笑:“好看。”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越北清隽的脸庞上,认真道:“越北,你跟着我这么久……有没有后悔过?”
“时时,你为何这样问?”
越北疑惑不解,他着急地抓住时盏的胳膊,“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时盏点他额头,“怎么会。”
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忙,背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偶尔疏忽,会亏待他的一片赤诚。
“就算你丢下我,我也不会后悔。”越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抱住时盏的腰肢,将头埋在她肩窝,闷闷地说。
时盏愣了一下,笑起来,抬手轻抚他柔软的发。
她曾假设,越北魂魄归体后,会不会不认得她,抑或是性格大变。但无论将来如何,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实意想对越北好,想和他在一起。
越北不知在想什么,靠在她肩窝里耷拉着嘴角,黑黝黝的眼眸里闪着细光,好像受了委屈。
时盏忍笑,觉得他这模样还怪可爱的,低头亲了口他光洁的脸颊。
本是无意之举,这一亲却惹得越北跳起来,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大步往寝殿里走。
时盏知他起意,忙佯怒道:“越北!我说了,白天不可以!”
越北站着不动了。
他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透过细碎的刘海,一瞬不瞬地望着时盏。
时盏:“下不为例”
越北得了允许,欢天喜地扛着时盏进屋。
他单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人还没走到床边,衣裳便扔了一地。
他这个样子,时盏倒也是看习惯了。坐在床边,捏了捏他愈发劲瘦的腰,心疼道:“得快点让魔君将魂魄还回来,你这样一直不能修炼,终究不是好事。”
越北捉住她手紧紧握住,沙哑着说:“嗯,我要快点修炼,这样才能保护时时。”
时盏可不是单纯的想,还得帮越北修炼呢,照顾他的时候一边运转着《霜仙诀》功法。
虽然越北不能受益,她却可以擭取修为。炼至第三卷,时盏对于心法已经烂熟于心,不仅可以互补,亦可反将精气逼入对方体内,帮对方治愈疗伤。
可惜这些年来,司徒南和越北都好端端的,谁也没受过伤。
她这功法的治疗效果如何,时盏不得而知。
越北像是在置气:“时时,你不能丢下我!”
时盏轻声一笑:“越北,我不会丢下你的。”
除非有一日,他主动弃她而去。
她也许不会挽留,但仍感激他陪伴自己走出阴霾,赠来一场欢喜。
时盏这次在无念宫待了七天。
司徒南霸道专横,哪怕闲着没事做,也要将时盏从越北身边挖走,陪着他一起炼器。
他一直担心时盏体内的阳毒,按着她手腕把了把脉,忽然脸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厉声质问:“昆仑老贼是不是碰你了!”
时盏差些被他吼得跳起来。
她愣了愣,才明白他话中意思,蹙眉解释:“蹑空草气息纯净,我取它时接触到叶片,催动了体内阳毒,昆仑老祖便用他的道气帮我压制。”
司徒南生气的重复:“他碰你了!”
“此为无奈之举。”
“不许他碰!”
他要求蛮横无礼,时盏也不悦道:“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司徒南绝不承认时盏可以左右他的心情。
越北也就罢了,那是时盏钦点的圣使,历任圣女身边都有圣使陪伴,以前那些圣女在外收找男宠,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道理轮到时盏就坏了规矩。
可风长天算什么东西?一个臭道士破酸儒!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碰无念宫的圣女吗?
司徒南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去昆仑墟将风长天手砍了,但他如今连隰海都不能踏出半步,焦灼又暴躁,将屋子里的陈设全部给掀翻在地。
时盏:“……”
司徒南无能为力的撒气了一会儿,时盏到底是看不过眼,将倒地的桌子香炉给默默归置原位。
那香炉太笨重,时盏没立刻扶起来,司徒南见状,冷着脸帮她搭了把手。
时盏想说教两句,又怕触他逆鳞,干脆不再言语。
司徒南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他将炼制好的碧羽伞交给时盏,嘱咐道:“感觉要突破了,就快些回无念宫,本座为你护法。”
不知时盏是不是产生错觉,司徒南一贯冷厉凛冽的目光,掺杂着几丝温柔。
她内心压下这种奇怪念头,态度恭谨地说谢魔君赏赐。
哪晓得这句话又惹他不高兴了,司徒南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
时盏摸不着头脑,心底颇是感动。
天雷劫凶险,魔君愿为她护法,这次定会平安,不会像结婴时,差些被劈成焦炭。
时盏回玄霜宫,黛瑛、越北跟着那宋据在院子里说话。
宋据见到她,躬身行礼。
接触好些天,时盏对宋据没一开始那么抵触了。她暗中观察过此人,他在无念宫处事圆滑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半点错处。既然越北和黛瑛喜欢,倒不如将他当个消遣。
“你们又在说什么?”
时盏得了碧羽伞,心情正好。
“他在讲笑话。”黛瑛用大刀指了下宋据。
越北连忙过来拉时盏的手,说:“时时,宋据讲的笑话真有意思。”
“是吗?”时盏看向宋据,背靠着廊柱,随意凭栏而坐,“宋据,你别拘谨,继续讲吧,我也听听。”
越北和黛瑛将时盏夹在中间,三人坐成一排。
六只眼睛灼灼望过来,宋据莫名压力巨大。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一条渡船过河时,船身突然撞上礁石。河水不断涌进舱里,旅客们惊慌失措。唯有一位老者坐着不动,并讥笑众人大惊小怪。众人问:‘你为何不惊慌?’老者答道:‘船漏水了,关人何事?’”
时盏还没听明白,旁边的越北便捧着脸哈哈大笑。
黛瑛一脸冷冰冰,“好笑。再讲一个。”
宋据又讲了些笑话故事,一开始时盏还没觉得怎样,但他声音清朗,表情生动,谈吐有趣,不自禁也跟着越北笑成一团。
他其中一个故事里提到毽子,黛瑛和越北都不知道是什么。
正好时盏储物袋里有个惊鹊翎毛做的飞毽,便拿出来给他们玩儿。
三人围着踢毽子,都没有使用灵力。
时盏踢得累了,溜到廊下躲懒,旁观黛瑛和越北角逐,时不时发笑。
宋据立在她三步远的身后,晦暗的眸光,紧盯着她明媚灿烂的姣好脸庞,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在经历那么多磨难以后,她还可以在这杀机四伏的无念魔宫中,笑容如春风暖阳?就像他初次见到她时,她眼底的那抹狡黠,未曾湮灭分毫。
“圣女。”
时盏扭头,笑意还未褪去,“怎么?”
宋据眸光闪烁,凝视着她,状似无意地问:“圣女一直这般无忧无虑吗?”
“那倒没有。”时盏心情好,不介意与他闲聊。她坐在栏杆上,望向院子里踢毽子的越北和黛瑛,叹道:“有人曾对我说,往事已矣,人可以偶尔回头,但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细想之下,确实很有道理。”
“即便是仇恨……也都可以放下?”
时盏摇头:“对于恩情和仇恨,我分得清楚界限,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宋据还欲再问,惊鹊翎的毽子突然飞至廊下。
“时时!扔过来!”
越北和黛瑛站房顶上大喊。
时盏脚尖灵活地勾起毽子,飞起一脚踢过去,“越北,接住——”
她走出几步,回头看那宋据灰衣萧索,孤独站在阴影里,神色郁丧。
时盏朝他勾了下手指,眼里闪闪有光,笑说:“你别一脸苦大仇深了,过来一起踢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