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烧水,一边查看霍祁年的状态,此时男人额头开始发烫,她拿着匕首削去多余箭柄,也许是用力太大,此时男人唇边溢出一声闷哼,温令儿吓得连忙收回了手,然而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
男人力气极大,温令儿一下挣脱不开,她看着霍祁年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有恍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露出如此脆弱且狼狈模样,然而这一切皆是为了自己。
她叹了一声,也许是心中太过愧疚,亦或是鬼使神差,她伸出手抚了抚男人眉心,低声道:“乖,不痛不痛,等会就好了。”
温令儿话音一落,男人便沉声呓语道:“喃喃,快逃,有坏人来了。”
此刻的男人好像一个无辜孩童一般,她心里微微一软,一边低声抽出男人紧握的手,一边低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她看着沾血箭头,刚要伸出手握上去,不小心便被箭头划破了掌心,渗出丝丝血珠,她咬了咬牙,以匕首割断裙摆包在箭头处,用力拔出箭头。
然而她刚用力,伤口处鲜血越发汹涌,正当她正要停下手时,便听到男人低沉喑哑声音道:“用力,勿怕,我并不痛。”
温令儿微微一惊,对上男人温柔目光,她鼻子微微酸涩,低声道:“你忍着点。”
霍祁年颔首,其实伤口处痛不过是暂时的痛楚,相比于心痛,后者更要人命,以前他想过,这辈子归属是为她而死,不曾想真等到了这一日,她和他之间的终结,也许就快到了。
温令儿全神贯注看着箭头,缓了缓心神,一鼓作气将其用力拔了出来,只听得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温令儿连忙将箭头扔在一旁,拿着帕子替男人擦去血迹,然而隔着一层衣物,压根擦不干净。
“你赶紧将上衣脱了,若是伤口感染,你今晚一定会有生命危险。”温令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跟在伏梦身边学过一段时间,所以下意识就说出了这番话。
等她反应过来时,霍祁年已经开始去解腰带了,她看着男人凤目含着炙热的笑意,沉声道:“微臣遵命。”
“你别误会,我不过是担心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容易感染,并无他意,这里有帕子和热水,你自己擦干净吧。”温令儿连忙将帕子扔在霍祁年身上,背对着男人坐在火堆旁,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毫无方向四处乱撞,撞得整颗心四处摇摆,不得安宁。
“谢谢郡主。”霍祁年看着少女纤细背影,修长的鹅颈,在火光照耀下好似一副画,永远印在他心里,此生也不会忘记,他多想两人就这样待在此处,只听得外头的虫鸣鸟啼,以及四季的风声,就这样过完一生。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幻想罢了,霍祁年看着少女的背影,压根不去理会伤口,温令儿虽然背对着男人,可却是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然而怪异是,她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不由试探道:“你怎么了?还醒着么?”
男人并不作答,温令儿以为他晕了过去,一转身,便看到男人痴迷温柔眼神,映着闪烁火光面容,让她瞧不真切。
“以前在战场时,这不过是小伤,忍一忍就过去了,如今……如今好似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若是这道伤口好得慢些,你离开地也就慢些。”霍祁年看着少女略带担忧的目光,心中的情意疯狂叫嚣着,自顾自开口道。
温令儿看着他好似耍脾气孩子一般,不由头大,她还从未见过以自己性命开玩笑人,她无奈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男人身旁,冷冷道:“我给你处理伤口,别乱动。”
言罢,她拿着匕首慢慢割破男人伤口处布料,继而又用热帕子擦去伤口处血迹,此时伤口早已经血肉模糊,温令儿看着那道狰狞伤口旁还延伸出一个极深的疤痕,看着极为骇人,瞧着甚至比箭伤还恐怖上几分。
霍祁年察觉到少女眼底惊疑之意,他凤目微沉,解释道:“这是九岁那年,我母亲因为养猫之事争执不休,她气我性子顽劣,所以用铁制的鞭子抽的,看着可怖,但并不痛。”
温令儿发现霍祁年无论受的伤势如何,好似都会说不痛,然而明明是痛,为何偏偏要以淡然处之?若是哭出来,不是更好一么?
她给男人往伤口处滴了准备好的莲露,继而用干净手帕包扎两处伤口,她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若是不痛,那就试着去痛,能以舒服方式对待,就不必逼迫自己快乐。”
霍祁年看着少女认真眉眼,微微一顿,这种话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其实也不会有人对他说,毕竟他是人人惊惧之人,就连亲生母亲也恨他入骨。
“我这种人,不配如此……”
他还未说完,就被温令儿打断了话语:“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到底要在过去的记忆沉浸多久?就算没人爱你,你也应该重视你自己,正视过去的错误,正视一切,你一而再再而三贬低自己,不爱惜自己生命,我并不想你因为我死去,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这都是你一个人肆意妄为!”
少女声音透亮清澈,犹如一把刀刺破他外壳,让他整个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刻意的伪装消失殆尽,肮脏丑陋真相显于人前,他下意识想找别的角落躲避时,对上了少女毫不遮掩明亮眸子。
“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若觉得亏欠我,就大大方方弥补,你若是受了委屈,那就说出来,别搞得好像只有你是最惨的,更别将你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你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