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恭敬道:“娘娘说笑了,妾身怎敢”
婉媃指尖轻敲桌案,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从前的主子心思诡谲到头了,你耳濡目染自是聪慧。本宫留你一条命,许你仍回东宫侍奉,这里头缘由为何,你瞧不清吗?”
鸢鸢不语,婉媃曼声又道:“本宫知晓你衷心护主,心底里怨怼本宫极刑处死了吴氏。可你有无细想过,昔日本宫若连带着一并处死你,不过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不会当真以为本宫留你性命,是打心底里忌惮着太子罢?”
长春宫中炭火极暖,逼出鸢鸢一身闷热的汗。
有片刻的怔忡,她取过手边儿新沏的茉莉花茶进了一口,才道:“娘娘心思,妾身不敢妄自揣度。”
婉媃淡淡一笑,拈着指尖儿理了理衣襟,平静道:“你可闻听过祸害遗千年这一句?”
她起身,缓步行至鸢鸢身旁,居高而下睇着她:“本宫恨毒了吴氏,所以她必死。同理,本宫亦狠毒了吴氏所恨之人,所以留下了你这条命。本宫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原来如此?
鸢鸢睇着婉媃闪着星芒的眸子,心底暗自揣测。
她终究是对沈夜有情,而并非卓岚无中生有随意攀扯。
皇上以那样的手段,近乎是要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情郎,她如何能甘心?
留自己性命,全然因为自己同她一般,心底里都恨着皇上。
她有太子的宠爱,更易将这已定的江山格局,搅和成一片混沌。
鸢鸢心底遽然而生几分淡定,四目相对,再不避忌婉媃的目光,反倒笑得艳丽:“娘娘是想要妾身误了太子?”
婉媃微微一笑,摇头低语:“吴氏恨皇上灭她一族,私心里总想着反清复明,替父报仇。本宫与她不同,钮祜禄一族三代侍奉大清皇帝,定要保大清江山万世长存。可这大清的江山,不一定要掌在当今圣上手中,也不一定要落在他所拟定的储君身上。”
鸢鸢脸色忽变,凝眉道:“娘娘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婉媃冷笑摇头:“你忠于吴氏,吴三桂于你更有救命之恩。那日从你双眼中流露的恨意,本宫已然知晓你不肯独活。若不是吴氏递了眼色给你,要你留得青山在,此刻你怕是早已自戕殉主了去。”她的声音冷冽而平缓:“你想替吴三桂与吴卓岚报仇,可吴氏灭族,凭你一个不知出身的女子,怎能撼动大清国祚?既然此仇不得报,不如退而求其次。”
“你的意思是”
“谁人种下了吴氏灭族的根,便寻谁人去报这仇,要他不得安宁。”婉媃微笑瞩目于她:“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本宫的话。好生伺候着太子,要他活得‘好好儿地’,那么皇上自然‘欢喜’,懂了吗?”
她的话正中鸢鸢下怀,卓岚此生尽数凄惨事,全由皇上所起。
她本就寻思着时机,想要刺君后自戕了去以报吴氏一族恩情。
可今日听得婉媃一席话,才知她手段是何等高明。
她看着婉媃,心底细细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