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自顾端直了身子神采飞扬道:“你也别气恼,这人呐谁没个老的时候?我闻听宫女年满三十便可出宫,你瞧着怎地也有四十出头的年岁了,可是犯了糊涂错事被驳了出宫的机会?”
她说着口中轻‘啧’两声,一手抚鬓一手磋磨着指尖,叹息道:“当真是可怜。等下本夫人见着太后,与她进言两句,就放了你罢。嘉嫔娘娘得宠,算是太后的半个儿媳妇,本夫人便算是太后的亲家,这会子小事儿,自能替你拿主意。”
她这话将抬轿的内监吓得各个面色青白。
连着皇后母家人也不敢说出这般狂悖的话来,想来这陈夫人真真儿是终日落地杭州称霸王,未见过什么大世面。
她母家不过是从前在先帝面前得脸过一时的索绰伦一族,到了她这一辈从前恩宠早被磨平耗尽了去,偏她还以为自己势大。
青竹懒得提点她,只赔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咱们且赶快些,太后在宁寿宫候着您呢。”
“不是慈仁宫?”陈夫人好奇问道。
“夫人身处宫外,对着宫中事儿也这般清楚,可见与嘉嫔娘娘贴心。”青竹解释道:“去年里皇上孝心,领诸臣请旨要太后挪去新建成的宁寿宫居住。太后守着孝庄太后的丧期不愿挪宫,这不,三年已满,方才挪了去。”
方入了宁寿门,便见四周以黄绿琉璃砖围砌透风灯笼矮墙。
宫殿面阔七间,进深三间,单檐歇山式顶。檐廊柱枋间为镂空飞凤套环,枋下云龙雀替,沥粉贴金,堂皇富丽。
陈夫人被这景象看呆了去,拍一拍身旁的面色生峻的陈保平,感慨道:“瞧着永寿宫同这宁寿宫相比,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当真气派顶了!”
陈保平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方要说话,才听青竹肃声道了句:“落。”
话罢,轿辇应声而落,内监伺候着陈保平夫妇二人落轿。
青竹躬身道:“陈大人,陈夫人,太后正在里头候着您二位呢。”
陈夫人拈着绢子,扭动着有些臃肿的身躯竟越过了青竹,行上位向殿内行去。
陈保平知晓不妥,可见青竹满面笑意也不恼,于是拱手道:“姑姑莫要见怪,贱内不懂宫中礼仪,尽是失礼。”
青竹一笑:“陈大人哪里的话,夫人尚不知还能有多少失礼的时候,便莫要说嘴她了。”
陈保平看着青竹幽微的笑意,不知怎地心底却暗暗发怵。他想了又想,终在入暖阁前按捺不住问了一句:“姑姑可知太后召微臣回来所为何事?”
青竹轻巧笑道:“大人自己心中无数?”
陈保平一愣,拱手施一礼:“还请姑姑明示。”
青竹摆一摆手:“奴婢怎能受大人如此大礼?太后在里头候着呢,大人且行快些,若要太后候久了总是不好。”
话落,再不理他,径直引着他往暖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