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卓岚面色微微不豫,进礼胁肩谄笑道:“嘉嫔娘娘何苦为难咱们做奴才的。贵妃娘娘如此吩咐,奴才也不好叨扰着不是?今儿个若请您进去,待您走了,受罚挨打的可就是奴才了。还请嘉嫔娘娘疼奴才。”
卓岚与他对视须臾,遽然生笑:“公公这便是与本宫说笑了。你是贵妃娘娘宫中的掌事太监,哪里轮得着本宫疼你?本宫也不为难公公,只请着公公替本宫传一句话给贵妃娘娘便可。贵妃娘娘听后若仍体力不支无法应付本宫,那本宫即刻便走,半刻也不多停留。”
她说着凑近进礼耳畔,轻声呢喃一句:“公公只同贵妃娘娘说一句,前日是陵伯父的祭辰,只这一句便可。”
听了这话,进礼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卓岚到底有着嫔位的位份,他也不好胎拂了卓岚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入内回话。
卓岚立在宫门外侯了不多时,果然见进礼急急而出,冲她躬身抬手做一请的手势:“嘉嫔娘娘,里头请吧。”
卓岚浅笑不语,驾轻熟路径直入了正殿。
婉媃正坐上首位,纤细的手抬起篦一篦额顶的彩绣莲花抹额,泠然道:“嘉嫔有着怎样的急事儿,非得在今日见着本宫的面?”
卓岚笑意幽微向婉媃福礼:“自是有要事,可总算不得太体面,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婉媃颔首看了云蝉一眼,云蝉会意领着众人退去。
卓岚亦吩咐鸢鸢退下,独留自己与婉媃独处殿内。
她满头的珠翠华贵至极,似遍天繁星闪烁着耀目的光,刺得人眼晕:“陵伯父若是知晓他身死近三十载还能得钮祜禄家二小姐亲自为他烧些纸钱冥饷,怕是于九泉之下都要笑出声来。”
沈夜本名陵游,其父陵渊曾是遏必隆的下部,因京中时疫盛行,夫妻双双不幸染病身亡,这才托孤沈夜入了遏必隆府交由他照料。
婉媃自然知晓卓岚口中的陵伯父是何人,也一瞬明白了,只怕那夜在废亭,她与沈夜的相处尽收于卓岚眼底。
今日她来,不见从前半分恭卑,反倒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刁钻刻薄。
婉媃有那么一瞬的沉吟,很快微笑道:“瞧着嘉嫔便是那日的野兔罢。”
卓岚淡淡含笑,不等婉媃吩咐平身自顾收了礼数,寻了最贴近她的椅子坐下:“贵妃娘娘觉着嫔妾是什么,嫔妾便是什么。嫔妾那日当真为您同沈大人的情谊所感动,明明彼此心里存着对方,可却碍着身份碍着时局无法透露分毫,娘娘心底,是很苦的吧?”
婉媃神色有细微的变化,她眉间团起一抹挥散不去的阴翳,双手交叠置在膝上,指尖却暗暗用力摩挲着苏绣面料。
时至今日,除却自己的儿子,只有沈夜,也唯有沈夜,能令她如此紧张。
她瞟了卓岚一眼,收敛笑意厉色道:“你既瞧见,便知本宫与沈大人清白,莫要胡乱攀扯。”
“清白?”卓岚轻浮笑了几声,连连摇头叹道:“嫔妾眼拙,瞧不出清白,只瞧出了一片你侬我侬,特煞情多,羞人的紧。嫔妾觉着羞,只不知这事儿要传到皇上耳畔,他要作何感想?”话落,刻意挑眉看着婉媃,扬起声调‘嗯’了一声。
婉媃强定心神,脸色稍稍沉下:“嘉嫔,你果然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