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总是这些个戏本,没个新鲜的。”琳兰自顾进着案上茶果,絮叨道:“要南府的掌事也上点心,多编排几出好戏演着。莫要白吃银饷不做实事儿,惹了皇上太后不豫瞅你们如何交代?”
柔嘉掩唇笑道:“德妃妹妹这话正正说到了点子上去。且要编排,最好便是以皇上比着例子,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南府掌事闻言拱手一揖,直言这便速速备下。
正此时,婉媃漫不经心道一句:“除鳌拜与收台湾暂放一放,平三藩一事,本宫倒觉着可以快些命人出了戏文,编排起来。”
她目光斜斜扫视着卓岚,见她面色愈发难看,又道:“尤是那吴三桂孑孓小人,定要将他描述的不堪些,方可衬托出皇上的英明伟岸。本宫闻听,他可是有一小妾,名叫陈圆圆的?”
“可不是呢。妖里妖气的名儿。”琳兰一脸嫌恶,接话道:“巧了,闻听那人从前也是唱曲儿的名角,因《西厢记》喜娘一角而名动江左呢!”
“那便是了。总归是要他吴三桂落不得好下场就成。越是惨烈,皇上瞧着心底里便越是痛快。本宫觉着,那吴三桂是自己暴毙不宜在编排里改动,倒是他那个小妾可以做做文章。”婉媃扬起手中的绢子看向卓岚,问道:“嘉嫔,你觉着编排个怎样的死法好些?”
卓岚双手背后死死攥拳,极力掩饰着心底的怒意,冲婉媃扬起一记和煦的笑:“嫔妾对着这些事儿没个研究,贵妃娘娘伺候皇上久了,自然了解皇上心思,但凭贵妃娘娘做主变成,想来皇上必然欢心。”
琳兰轻笑道:“好好儿说着话,嘉嫔你怎生了满额的汗?”
卓岚慌忙擦去细密汗水,连声道:“许是春日乍暖来不及褪了厚衣,此刻倒憋得嫔妾胸闷的紧。”
婉媃吩咐三两宫人持团扇伺候在卓岚身旁替她扇风纳凉,又命云蝉将提前备下的银耳莲子冰糖羹呈上,供众嫔妃饮着。
卓岚手持玉匙,不住在汤羹里打着圈儿。
无风不起浪,她明白婉媃今日的羞辱言语,定然是查出了端倪来。
这般想着如何应对,不知觉白驹过隙,很快戏便散了场。
人尽离席,独卓岚一人还立在原地发怔。
婉媃起身莲步挪至她身旁,轻咳了两声,道:“嘉嫔想什么呢?可是方才那出《西厢记》听着不痛快?”
卓岚举眸望她一眼,起身福礼后很快笑道:“没有的事儿,真真儿是唱到嫔妾心眼里去了。”
“听着方才那一曲,可有何觉着不足需得改进的地方?”婉媃神色温婉,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同她玩笑道:“你是自幼听惯这一折的,自然有独到的见解。”
卓岚又福一礼,赔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出身乡野人家,哪里有幸听得戏曲这般风雅之事?”
“乡野人家?”婉媃拔高声调重复了一句,忽而讪笑道:“你若是乡野人家的出身,可要京郊的穷苦百姓如何自居?”
“嫔妾不明贵妃娘娘何意。”
婉媃行至卓岚耳畔,附耳言:“本宫新得了一方军册,上录着一将士,名曰孔念郎。不知嘉嫔可有闲暇,来长春宫坐一坐?”
卓岚双眸闪烁出寒利的锋芒,正与婉媃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对上。
对峙片刻,卓岚才切齿字句慷锵道:“嫔妾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