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兰道:“我知晓那事儿是姐姐的计谋,佟氏的身子喝了姐姐为她备下的汤药彻底坏了,闻听那日皇上在承乾宫见了她的老态,说了重话,也厌恶极了。”
婉媃心念一动,眼尾隐隐有泪意潸然:“今日佟氏容颜不再,皇上对着她的态度,许就是来日对着咱们的。”
琳兰亦苦笑一声:“管他呢。我只希望能日日与姐姐相伴,日子再长再难熬,也总有个牵绊依靠。”
是夜,皇上召婉媃入乾清宫侍寝。
这是自蕴皙薨逝后,他二人第一次独独相对。
彼时宫人尽数退下,皇上满面柔情微笑着抚了抚婉媃的脸,温和道:“瞧着气色好些了,心里可还难过?”
婉媃神色淡然冷笑:“像是从心底里腕走了一块肉,即便愈合了,也总有难看的疤痕留着。”
皇上满是心疼揽她入怀,幽幽叹道:“今儿个承乾宫的掌事太监认了,说那鹤顶红是他取来毒杀神鸦。为的是神鸦夜来吵闹,扰人清梦。”
婉媃生硬从皇上怀中探起头来,满面惊异道:“这样的糊涂话皇上信了?”
“自然不信,所以朕下旨,将那掌事太监行了五马分尸之刑。”
“臣妾敢问皇上一句,皇贵妃,您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静默须臾,颇为为难道:“没个实证,怕是不好处置。”
“实证?”婉媃怒而陡然拔高了声调:“蕴皙的死就是实证,那鹤顶红在她宫中寻见就是实证,还需要什么实证?皇上难不成是要亲眼见着她下毒,才算得实证吗?”
皇上闻言略松一松紧着婉媃的手:“前朝,佟氏一日五封折子上着,要朕明察秋毫。朕若拿不到确切证据,如何定罪?如何令朝臣信服?”
婉媃满目失望,轻声问到:“皇上只想着给旁人如何交代?那蕴皙呢?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有无想过如何予她一个交代?”
皇上冷冷一笑,摆首定声问道:“你以为皇贵妃有心毒害蕴皙,那毒物还会堂而皇之留在宫中?她大可吩咐宫人掷入御湖,又或填埋地下,怎这就这般扔在自己宫墙底下草草处置了去?未免太儿戏了些。”
婉媃从他眸中看到了无尽的猜疑,心下所有几分发怵,却也强定心神反问道:“皇上这话的意思,是臣妾冤了她?”
皇上于她额头浅吻一记,温声道:“朕从未如此想过。只是婉儿,许多事儿朕清楚明白,许多事儿朕也只能装糊涂。皇贵妃要害,大可害了十阿哥,甚至害了你,她害蕴皙,又能得怎样的好?”他顿一顿,看着婉媃略有思忖的神色,更为笃定道:“你闹也闹了,朕罚也罚了。这事儿命大理寺与刑部私底下查着,便要它暂且过去罢。”
婉媃听他如是说,偏过脸去不觉失笑:“过去?皇上当真心怀天下胸襟宽广,这样的事儿也能轻易便纵了。臣妾不过是寻常女子,请恕臣妾做不到。”
皇上信手绞动着她如瀑的青丝,沉声道:“你放心,朕日后再不会理会皇贵妃,她生成那妖怪模样,朕也懒得搭理。即日起,她虽是皇贵妃,可协理六宫之权,独在你一人身上。合宫请安,也只去长春宫,再不入承乾宫。你便只当她是个老妇,将养在宫中罢了。可好?”
这样的话,若一记重拳捶打在婉媃心房。
她看着面前这个稳重俊朗的男人,唯余无尽失望,与再无法复燃的死心。
不知怎地,她竟有一丝替容悦觉着寒心。
或许这寒心也是替着自己罢。
在这一刻,她才真切清楚的明白。
终有一日,皇上也会怀中抱着另一妙龄娇俏女子,与她说出同样一番话。
只是那时,话中的主人再不是容悦,而是年老色衰的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