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虽八岁的年纪尚不谙世事,可如何也能听出容悦此番话意同谋反。
他面色局促,明显添了几分惧怕,连连摆手道:“二哥是太子,若他不济还有大哥这个长子在,这样的事儿儿子不作他想,儿子如今便活得很痛快,儿子不想要那些。皇阿玛是天子,可儿子瞧着他不快乐。儿子不想不快乐。”
三言两语,道明稚子心性,是难得的妥帖沉稳。
容悦耸肩笑笑,并不与他多言,只道一句:“这样的话,若是额娘还有机会,待你志学之年(十五岁)再说给额娘听罢。许多事儿,你如今是无法懂得的。”
胤禛怔怔望着容悦衰老的容颜,却在她干涸的瞳孔中瞧见了光。
他并不知晓,便是面前这样的一个善待于他的养母,却影响他此生最深,直至改变了整个大清的命运。
后来的日子,因着容悦倒势再无翻身之力,后宫中渐升祥和之景。
皇上与婉媃之间明面上瞧着还是一切如常,实则表面的云淡风轻却是为着极力掩盖着内里两颗渐行渐远的心。
到了这一年十月婉媃生辰时,皇上依旧费足了心思替婉媃张罗着,可眼前人非彼时人,即便是再用心的事儿,如今瞧在眼里也只觉着是敷衍。
生辰当夜两宫太后列席,却在晚宴最热闹时偏引了太皇太后头风发作,疼痛难耐。
皇上忙命随行太医傅卓诊病,容悦亦忙不迭跟入内殿替太皇太后疏解疼痛。
这些时日来,太皇太后每每发病,容悦隐秘替她用药的剂量便越发重。
原先本是瞧不出什么来的,可那药的毒性长久积攒在人体内,渐渐从脉象上也能瞧出端倪来。
傅卓替太皇太后探脉时察觉不妥神色微变,本欲将详情告知皇上,却在欲出内殿时被容悦拦住。
她回头瞥一眼在榻上痛哭难耐的太皇太后,随后一脸隐秘凑到傅卓身旁道一句:“大人可是瞧出了何不妥?”
傅卓见她面色阴冷似笑非笑,心底暗暗发怵:“并并未。”
容悦闲闲拨弄着护甲,刻意将藏于其内的药粉露于傅卓面前:“大人应该知晓本宫如此做亦是为着太皇太后身子能舒坦些,这东西虽有毒,却镇痛奇佳。太皇太后这病缠身十数载,若不是本宫时常精心照拂,大人觉着太皇太后有命活到今日吗?”
傅卓冷汗连连,低垂眉眼不敢直视容悦:“可这事没有皇上属意,他日东窗事发,不说连累娘娘,太医院上下也都要跟着一并吃罪”
“那你便去告诉皇上罢。”容悦扬手一指正门,泠然道:“本宫私下里给太皇太后喂食这镇痛良药已有数载,可大人却从未察觉出丝毫不妥。你瞧着如今若将此事和盘托出,皇上盛怒之下如何能不治罪与你?”
傅卓踟蹰不前,进退两难。只得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本宫若是大人,便收声闭目做个哑聋盲子。太皇太后现今七十有四高龄,如今安安稳稳少病少痛,怕也是她心头最大的愿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