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只有十三岁,虽是聪慧,可想法本就幼稚。
后来皇上日以继夜的关心疼爱,真心也好,虚情也罢,总令她为之动容。
如今一恍,不觉间自己已然是二十有六的年纪,这样的年岁,自己盼得的,又会是什么?
不过是自己真心仰慕喜爱之人的一片真心罢了。
她看着眼前的皇上,心底渐渐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这才明白,有些伤害,一旦生了,便是一生。
无论对方如何去做,总填不平相处时崩裂而生的缝隙。她再不能全心全意尽信皇上,也再不敢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托付与他。
因此,原是自己最为唾弃的后位,如今瞧来,却是极好的事儿。
最起码有着这样的位份,长姐的仇,便得报了。
“臣妾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
终于,她还是说出了这般违心的话,而后低俯于皇上怀中,紧紧抱着他。
从前只说自己不曾算计皇上,不曾算计旁人。
如今该算计的,也便一并算计了去。
皇上喜欢的,一向都是柔顺似水的女子。
而自己喜欢的,一向都是坦坦荡荡如竹气节的男儿。
如今,眼前人已非良人。可这深宫禁院,谁又能逃得出呢?
御驾回京之日,是在四月初的一日,后宫嫔妃旧不见皇上,得了容悦的默许,莺莺燕燕围着乾清宫,各自寻了稀罕玩意儿殷切求见。
婉媃于乾清宫出来时,见着一众新鲜面孔,不禁笑道:“皇上离宫数日,忙着国事,怕是没那闲工夫应付你们。若是有心,便在这日头底下晒着,皇上怜香惜玉,迟早会见你们一面。”说着,抬手眯眼瞧了眼灼目的日头,盈盈漫步回宫。
一月的周车劳顿,本已令婉媃疲累到了极处,偏是在入了长春宫后,还未与见了主子欢喜极了的霜若与云蝉攀谈几时,便见琳兰姗姗而来,一见她便笑意盈盈,亲昵无间。
琳兰来时,只用两璧和田玉扁方绾着云髻,着一身天水碧色无纹绣单氅衣,愈发显得素雅。她身处嫔位,素日里又是喜欢打扮的女子,不过一月不见,竟如此清简,不禁令婉媃奇道:“这一月不见,怎就这般素净了?”
琳兰紧了紧身前的缎带,渐收了笑意,略有几分无奈道:“姐姐与皇上一月不在,这后宫已然变天了。”
婉媃目光扫视着霜若与云蝉局促的目光,眼眸一转,沉声问道:“贵妃又使了什么新鲜招数?”
琳兰刻意压低了声音,忽而凝眸隐秘道:“太皇太后一月里犯了三次头风,次次皆由贵妃照料痊愈。她人惯会佯装伪善,哄得太皇太后喜乐,与她亲密似亲孙,日日唤在身旁闲话。她向太皇太后提议,后宫应行节俭之风,缩减了妃位以下嫔妃过半的月例银子和日常用度,咱们哪里还有心思打扮?”
琳兰一番话令婉媃听得糊里糊涂,于是问道:“力行节俭之风是好事,左右宫外那些百姓多有囊中羞涩之人,剩下钱银去接济鳏寡孤独者,算是善事。”
琳兰嗨叹一声,一脸嫌恶打断了婉媃的话:“若是如此倒算她尚做了件人事,可姐姐知道那省下来的钱银去了何处?”